第270章 氣的吐血
廳堂氣氛冰冷,下人們倒吸一口冷氣,瞪大眼睛看向二少爺。
寧洛七神色一滯,眼中閃過痛楚,但很快收斂。他早就習慣了,母親不論做出什麽,他都不會覺得意外。
從小到大,他沒得到過一點關懷,甚至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冰冷的,仿佛他不是寧家的血脈。
“汪家來退婚了,你個逆子,竟敢忤逆長輩擅自退婚!”寧夫人粗重喘息,肩膀不停發顫。
寧洛七垂下眼,神色平靜,“退婚的是汪家,並不是我。”
“你!”寧夫人順手拿起另一盞茶杯,狠狠扔過去,這次寧洛七沒有躲避,任由茶杯打到自己身上,滾燙茶水浸濕,順著袖子流到手背上,燙的通紅,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二少爺!”秦嬤嬤驚呼,急急忙忙掏出手帕,擦拭寧洛七的手。
寧夫人絲毫不心疼,恨不得他受傷,沒了這條命才好。
“快去跟汪家解釋,這樁婚事不能退!”
“我不會去的。”寧洛七淡淡道,擺了擺手讓秦嬤嬤退下,秦嬤嬤擔憂看著他燙傷的手背。
“我說過,我不會娶任何人。”
“你個逆子!”寧夫人騰的站起身,急促走過去,揚起手就要打下去。
寧洛七平靜的站著,不閃不避。
他從不知道親情是什麽,兩世為人,從沒感受過一點溫暖。即使如此他也不會放任寧家不顧,因為他虧欠,心裏有愧疚,所以隻能承受。
這時威嚴聲音傳來,“還不快住手!”
寧伯遠聽到退婚的消息就前來,早想過夫人會大鬧一場,沒想到會直接動手。
寧伯遠看到寧洛七衣衫濕漉漉的,地麵滿是茶杯碎片,緊皺眉頭,“洛七又不是孩童,你如此動手教訓,成何體統。”
“我是他的母親,動手教訓個逆子,難道還要請示老爺不成?”寧夫人挺直腰背,直直看著寧伯遠,語氣陰陽古怪。
寧伯遠皺了皺眉,甩袖道:“退婚就退婚,又不能強迫汪家把女兒嫁過來,你向著洛七撒氣作甚!”
“嗬,老爺怎麽不問問這樁婚事是怎麽沒的。去狩獵場之前還好好的,回來之後汪家突然要退婚,肯定是這個逆子從中作梗,對汪小姐說了些什麽!之前他還頂撞說絕不會娶汪小姐,肯定是他做的!”
寧伯遠看了眼寧洛七,神色複雜,沉默片刻後,道:“既然兩家都不滿意這場婚事,就作罷吧,日後不得再提起此事。”
“這怎麽行!”寧夫人瞪大眼,“要是能把汪小姐娶進門,等同於多了一個助力,京城上下再也找不到能跟寧伯侯府相比的人家!”
“這可是洛七的婚事,不是寧府的!”寧伯遠大聲嗬斥。
門口,寧風聽到廳堂大肆爭吵的風聲後,急忙走過來想要相勸,他知道肯定是母親又在為難洛七了。
剛想要踏進去,腳步卻僵持在半空中。
寧夫人聽到寧伯遠的話語,整個人瘋狂起來,眼裏滿是怒意,“洛七洛七,老爺您的眼裏隻有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嫡長子,我和風兒是後進的寧府呢!”
寧伯遠神色一怔,突然意識過來什麽,急忙打斷:“阿昭!”
寧洛七猛然抬眼,看向寧夫人。
寧夫人的眼裏滿是恨意,盯著他的時候一點溫情都沒有,正是這樣的目光,刺痛了他整整二十年,讓他寧願出外曆遊,也不願回來。
“我不願再忍下去了,我沒法裝模作樣,笑著臉麵對他!他把我的風兒害的那麽慘,風兒身子虛弱,大夫說撐不過三年……為何……為何落水的人不是他,而是我的風兒呢!”寧夫人紅了眼,冷冷說道。
“洛七也是你的兒子啊。”寧伯遠沉默道。
沒想到這句話刺激到寧夫人,立刻炸毛,聲嘶力竭的大喊:“他不是!”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內心一震。
寧洛七怔怔看著寧夫人,好像多年來的謎團解開,他心裏的猜測和疑問,都在這瞬間有了答案。
他不是寧府的血脈,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這樣就能全部解釋的清楚了,為何母親看他的眼神就像仇人一樣。
“寧伯遠,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天夜晚,我的孩子難產死了!你莫名從外頭抱來一個孩子,放到了我的懷裏……當時我雖昏昏沉沉,不過感覺到了,他根本不是我的孩子!”寧夫人握緊拳頭,這件事她埋藏在心裏二十年,孩子是從哪裏抱來的,她暗中調查過卻無從得知,看著孩子聰明伶俐,得到寧伯遠的厚愛,她的心裏就更冰冷。
他可能是寧伯遠養的外室生下的孩子,要不然怎麽會私自帶進府,並對他如此寵溺?
孩子越是乖巧聰慧,她心裏就越恨。
三歲識字,能背誦古經,五歲持弓,百步穿楊……寧夫人的心裏越來越扭曲,到底是哪個狐狸精的孩子,能這麽聰慧,生生把她的風兒比下去一頭。
直到冬日裏寧風落水的那一刻,她心裏的怨恨爆發。
兩人在院子裏打鬧,沒一會兒下人們一陣驚呼,說是大少爺落水了。
寧風從水裏救出來時,昏迷不醒,臉上沒有血色。高燒整整持續了七日,好不容易救回來了一條命,大夫卻說身子虧損,怕是活不了幾年。
寧夫人怨恨,對寧洛七恨到了極致。
我的兒子都快死了,你為什麽還活著……
“風兒被你害的身子薄弱,你為何卻好端端的活著……”寧夫人惡狠狠瞪著寧洛七,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為何落水的不是你?為何不是你死!”
“住口!”寧伯遠冷喝。
寧夫人傷心落淚,被傷的體無完膚,“老爺你獨寵他,誇讚他,但從沒注意過,風兒才是您的兒子啊!風兒為了得到您的歡喜,沒日沒夜的背書,練字……到頭來,卻一句稱讚都沒有聽到過……
難道風兒就比不上你跟外麵賤人生下的孩子嗎!”
“那個賤人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讓你這麽寵溺他!”寧夫人上前兩步,死死抓住寧伯遠的衣裳,質問他。
門外的寧風身形一震,臉色蒼白,心裏波瀾。
洛七不是他的弟弟……
他的渾身冰冷,本就像塊寒冰的身體,此刻更是冷到發抖。
他退出去,後背抵在門上,手下意識捏緊披風,越來越用力。洛七竟然不是他的弟弟……
“你說啊!到底是哪個賤人!是不是現在還養在外頭?既然如此為何不把人帶進府,為何要把孩子帶進來?”寧夫人聲嘶力竭,步步逼問。
“阿昭!”寧伯遠抓住寧夫人的手,讓她不要再胡鬧下去。
寧夫人冷笑一聲,“嗬,你是怕那賤人的兒子是庶子,沒辦法把寧府傳給他,所以才會抱回來讓我養……寧伯遠你真是心狠!難道不怕世人詬話嗎?是了,風兒落水的事情也是……”寧夫人轉過臉,瘋狂的眼神看著寧洛七,“是你做的!”
“你為了得到寧府,所以故意把風兒推下水,想殺掉他!”
一字一句,字字誅心,寧洛七不禁顫抖著手。
整整兩世,他唯一虧欠的人就是寧風,大哥待他極好,是冰冷的寧府裏唯一的溫暖。他敬重大哥風淡雲輕,溫爾儒雅,隻要能治好大哥的病,他可以付出全部……他請來陶啟明,日日夜夜研究醫治寒毒的藥。
但現在竟然說是他害了大哥?
“你這個賤人,是你害了風兒!你想殺了風兒!”寧夫人破口大罵。
寧洛七此刻一顆心都疼的擰緊起來,讓他無法站立,疼的無法呼吸。
他顫抖著身子,小退兩步,心裏越來越哽咽,說不出話來。下一刻嗓子感到腥甜,一口熱血不受控製的咳出。
刺目的鮮紅,浸染他的衣裳。
“洛七!”
寧伯遠緊張,立刻甩開寧夫人,去扶住他。“洛七,你怎麽了?快,快請大夫!”
秦嬤嬤看到二少爺吐血,急急忙忙跑出去請大夫。
寧洛七心都冷了,腦海裏嗡嗡作響,沒想到事實如此殘酷,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咳咳!”他又咳出一口血。
寧夫人舒心大笑,“你個賤人還有今天,快點死了我才能心裏舒坦!整整二十年,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閉嘴!”
寧伯遠狠厲冷喝,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寧夫人。
廳堂瞬間冰冷,寧夫人都被他的眼神鎮住,怔怔的不敢說話。寧伯遠這是動了真怒,渾身散發寒氣,要是再說話,可能會一巴掌扇過來。
“今日之事不得透露出半句,要是京城敢傳風言風語,你就不用當寧府主母了!我會一封休書,把你趕出門!”
“寧伯遠你……”
“我說到做到!”寧伯遠冷冷扔下一句話,扶著寧洛七離開。
廳堂裏隻剩下寧夫人一個人,臉色難看,“果然你的心裏隻有那個賤人……休書……竟然為了那個賤人,敢說出休了我的話……”
寧夫人身子一晃,好似被抽去力氣,跌坐到地上。
門外,寧風眼睜睜看著父親扶著寧洛七出門,都沒注意到他站在門邊,父親的心裏眼裏隻有寧洛七一個人。
就像之前的二十年一樣……
父親的心裏隻有洛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