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請罪
薑靜姝麵色冰冷,對麵前的師太一點好感都沒有,畢竟上次收了銀子與人合計要謀害她。
這樣的尼姑,又何來的一心向佛,全都是鬼話。
她冷冷的盯著靜安師太,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
“二小姐……”靜安師太走到薑靜姝麵前,深深歎了口氣,隨後跪了下來,“今日貧尼是來請罪的。”
靜安師太雙膝下跪,深深低著頭,好似翻了重罪的罪人一樣。
薑靜姝吃驚,連連後退,瞪大眼睛看著靜安師太。
“請罪?”
“上次是貧尼一時心智被迷,才會答應收下銀子,來陷害二小姐。貧尼做的事情罪大惡極,今日特地來向二小姐請罪……”靜安師太開口道,重重的磕了個頭。
薑靜姝承受不起,側身避開,沒有接受她的磕頭。
“貧尼不求二小姐原諒……隻希望能把罪過說出來,讓自己心安。”靜安師太悔過,話語真誠。
薑靜姝麵色古怪的看著她,今天不知是吹了什麽風,靜安師太竟然會登門請罪。
不遠處的平兒看到這一幕,也吃驚的長大嘴。靜安師太會向人下跪還是第一次,而且還重重的磕了三個頭,請求原諒。
“師太,為何會特地來請罪?如果你不說,應該無人知曉此事。”薑靜姝冷冷的道。
靜安師太做事滴水不漏,深受眾人信仰,當日誣陷的事情,若不是她主動透漏,旁人絕不會知道她暗下的陰謀手段。
靜安師太抬起臉,臉色古怪,不知道回想起什麽,眼中滿是恐懼。
她的身子發顫,緊緊握著手中的佛塵。
過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貧尼良心受愧,若是不請罪,愧對於佛祖,愧對於天地……二小姐,千錯萬錯都是貧尼的錯。”
“……”薑靜姝沉默,打量著靜安師太的臉。
事情絕不這麽簡單,她肯定是遭遇了什麽,要不然不會像現在這麽恐懼。
她到底碰見了什麽……
薑靜姝想不明白,不由得蹙眉。
“二小姐,罪人已經得到了懲罰,小姐心中的恨意也該消散了……”靜安師太靜靜地道,念了聲阿彌陀佛。
恨意?
世事平靜,微涼的風吹過,吹佛她的思緒。
此時是如此平靜,她所愛的人也全都在身邊,不過日後呢……如果她沒有權勢,不懂智謀,最後還是被裴遠利用,導致薑府滅門的慘劇。
她的母親會被生生毒死,她會被害的失去雙眼……
這一切恨意,又何來的煙消雲散呢?
薑靜姝眼中閃過戾氣,暗暗握緊拳頭。
“不可能。”她來冷冷道。
靜安師太渾身一震,她切切實實的感覺到麵前女子身上傳來的恨意,那是從地獄裏攀爬出來的三尺冰寒。
她的手一抖,握在手中的三枚銅板掉落,當啷一聲,逐漸滾落到薑靜姝的腳前。
最後落下。
“……”
看到三枚銅板,靜安師太的眼睛逐漸瞪大,手在發顫,“這是……”
薑靜姝俯下身,撿起三枚銅板,走過去交到靜安師太的手中,冷聲道:“師太,日後就不要出現在林府了,若下次再敢做些什麽……”她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但威脅之意明顯。
靜安師太暗暗握住銅板,雙手發顫。
薑靜姝轉身就要離去。
靜安師太起身,喊住她,“二小姐。”
“二小姐大難不死,浴火重生……定然必有後福。”靜安師太鄭重的道,聲音凝重嚴肅。薑靜姝停下腳步,微微轉過臉看她。
靜安師太此時的眼神,好似看透了她的魂魄。
“但若是不放下心中執念,這團火,會焚及自身……想害人者必害己。”
“……”
薑靜姝的動作一滯。
“所有恨意,都該放下了。”靜安師太歎了口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回頭是岸。二小姐……回頭是岸啊。”
回頭是岸嗎?
薑靜姝抬頭望著天空,天色慘白陰沉,好似她的心情。
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稍有差池就會萬劫不複,這一世……她再也不會愚昧的死去,即便是傷到自己,雙手沾染鮮血,也絕不軟弱退縮!
“既然要入地獄……那麽便一起墮入地獄吧。”
“地獄空蕩蕩,我不入,誰入呢?”
她的聲音淡然,微微一笑,笑容明媚燦爛。
靜安師太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薑靜姝遠去,心中不知是何種滋味。她張開手掌,看著三枚銅板,三枚銅板全部都神麵朝上。
……
薑靜姝走回房間。
停頓了一會兒,眉頭一皺,即刻轉身回去找靜安師太。
靜安師太剛走出紫金院,手上撫摸著三枚銅板,麵色凝重。
“師太!”薑靜姝喊住靜安師太。
“師太見到的那個人是誰?”她走到靜安師太麵前,抬眼看著她,“這件事情對我至關重要,若師太對我心中有愧,就告訴我那人是誰。”
她的神色認真。
師太凝望著薑靜姝,心中猶豫許久,最後靜靜地道。
“那位施主是……”
……
“寧洛七。”
薑靜姝手持著毛筆,展開宣紙,描繪前麵吊蘭。
畫上兩筆,力度掌控的極好,落筆之處墨香四溢,簡單幾筆就勾勒出神意。
她有些失神,怔怔看著吊蘭,忘了落筆。墨水滴落下,在宣紙上暈染開來,漆黑一片,好端端的一幅畫就這麽被毀掉。
“哎呀!”平兒見了驚呼一聲,急忙拿開紙張,但墨水暈染開了兩三滴,這幅畫已經無法挽回。
“小姐想什麽如此出神?”她不禁開口問道。
薑靜姝把毛筆放下,眸子微微垂下,遮擋住一片陰影,看不出她的神色。
“寧洛七……”她喃喃道,“為何是他?”
當日在房頂上的人是他,讓靜安師太認罪的人……也是他。
他三番四次的出手相助,到底圖謀的什麽,不久前,還相約了乞巧節一同出遊。
“寧家的公子?小姐認識寧家公子嗎?”平兒疑惑問道,小姐從來不對他人上心,更別說是其他府邸的公子了。
門口,正端來一盆水的半夏渾身一顫,差點沒把盆給弄掉。
寧洛七。
小姐怎麽會認識他的?
半夏側身,躲藏到門口,偷聽薑靜姝會說些什麽。
薑靜姝抬起臉看著吊蘭,淡然道:“有過兩次照麵,並不熟悉。”
她對寧洛七的認識不深,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們二人之間絕不會有什麽牽扯。在她印象裏,寧洛七是四皇子身邊的人,兩人經常一同出入朝殿,亦師亦友,四皇子比任何手足同情的兄弟還要信任他。
不過……
薑靜姝的動作一頓,眸子微微垂下。
不過四皇子可不是天真的人,他狠厲毒辣,如同豺狼虎豹,得到權勢的那一天,定然會把身邊所有知曉他事情的人全部給除掉。
她從裴遠的隻言片語中知道局勢,裴遠熟知四皇子的心性,所以早早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
想到這裏,薑靜姝搖了搖頭,把所有想法摒棄。
她又不在權勢上爭一席之地,顧慮這麽多,也一點用處都沒有。她要做的就是護住身邊的人,和母親盡早擺脫林家。
躲藏在門口的半夏麵色猶豫,糾結萬分。
過了一會兒,她端著盆匆匆折返回去。
*
院子裏。
半夏坐在假山石上,死死咬著唇,明顯是有心事。
她內心自責,總覺得是因為自己小姐才會被寧家公子給纏上。
寧家公子來曆不淺,能一眼識破她曾是殺手的事實,而且還從她的手上搶走賬簿和毒藥。那人表麵上看似風輕雲淡,但應該是整個京城裏心機最重的人。
小姐與她牽扯上關係,定會陷入麻煩當中。
半夏暗暗握緊拳頭,她現在處處受到寧家公子的威脅,時常要把小姐的事情告知給他。這麽做,好似背叛了小姐一樣,她良心難安。
難不成……要離開林府了嗎?
隻有離開小姐身邊,小姐才不會和寧家公子產生牽扯。
如此想著半夏的眼神陰鬱,怔怔的望著天空,充滿感傷。
平兒在院子裏轉了小半天,才找到半夏的身影。“半夏,半夏!”她呼喊著,招了招手。
半夏掃視了一眼平兒,本不想理會,不過還是從上麵輕輕一躍下來。
“這是給你的。”平兒拿出一個精美的荷包,上麵繡著荷花,栩栩如生,一針一線繡製的精密,足以可見製作荷包的人的用心良苦。
“這是……”半夏接過荷包,微微發怔。
“過不久就是乞巧節,這一日都會繡製荷包香囊贈給……親近的人。”說到這裏平兒臉頰微微泛紅,“我給你和小姐也繡製了一個。”
“原來是這樣……”
半夏喃喃,她昔日以殺人為生,根本不懂得女紅針線活,她拿起荷包翻來覆去的看,看到精細用工的荷包,不禁一笑。
除了小姐贈給她一個匕首外,這荷包是她第二次收到東西。
“謝謝。”她由衷開口。
“謝什麽,我又不會功夫,能夠護住小姐的隻有你……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小姐,別讓小姐受到一點傷害。”平兒鄭重的道。
半夏點了點頭,就算豁出去這條命,也要保護好小姐。
不過……她還能留在小姐身邊嗎?
她微微垂下眼,露出悲傷之色。
平兒說完轉身匆匆離去,沒有看到半夏的臉色。她走過去的方向不是閣樓,而是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