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4章 (大結局)
“說!”
他的語氣實在太冷,那婦人哆嗦了一下,差點又跪倒,緩了好半天才磕磕絆絆地開口,“小少爺吃飽就睡,當然,小孩子就是覺多,也有的小孩不愛哭,但是……”
她抬頭看了一眼蕭銘,才繼續開口,“但是,小少爺實在太安靜了,民婦從未見過這麽安靜的小孩,除非是……”
她的話未說完,但其中意思已經明了,蕭銘和暗影的目光俱是一沉,“你先出去吧。”
聽到這話,那婦人麵露喜悅,弓著腰小跑出去,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
看著呼呼大睡,絲毫未受外界風波的小少爺,蕭銘的眉頭皺了起來,“你說,方才那婦人說的,可是真的?”
暗影臉色一沉,麵露不悅,“怎麽連你也這麽想?”
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小主子是啞巴,再說了,若小主子真有什麽缺陷,殤離先生怎麽可能什麽都不說。
“是我糊塗了。”蕭銘低下頭,麵露哀戚。
暗影立在一旁,自言自語,“得趕緊找個奶娘才是,讓咱兩大男人照顧個小嬰兒,也不是事呀,就是,得趕緊給小少爺找個奶娘去。”
說著,他匆匆往外走去,留下蕭銘和不知什麽時候睜開眼睛的奶娃娃,兩人大眼對小眼。
“主子怎麽還不醒?”
暗影探著脖子往裏望了一眼,眉心緊緊皺起,已經十日了,主子就這麽無聲無息地躺著,一點醒來的跡象也沒有,他這心裏著急啊,嘴上都起泡了。
蕭銘搖搖頭,連殤離先生這樣的神醫都不知道,他又如何得知。
“先生說了,主子的身體已無大礙,相信不日就能醒過來。”
他的目光堅定,他相信主子。
日落西山,晚霞的餘暉透過窗戶,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上,似是受到了幹擾,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是的,墨子昱醒過來了,醒來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悶聲不吭地將青蓮教徹底端了,用了不到半月的時間。
上官徵頑抗不成,引頸自刎,殷離被俘,擇日押解進京。
他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手裏提著一把劍,鮮紅的血從劍尖滴下,本是凱旋歸來,他的背影卻是如此地孤獨落寞。
“子歌,葬在何處?”
仿佛是用了全身的力氣,他的聲音很輕,心情卻十分地沉重。
他不想麵對歌兒已經不在了的事實,所以剛醒過來,他便不顧尚且虛弱的身體,領兵繳了青蓮教的老巢。手持長劍,奮力砍殺,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忘卻失去歌兒的痛苦。
如今叛亂評定,賊首被俘,一切塵埃落定,那蝕骨的痛苦重新襲來,痛得讓人難以呼吸。
“少夫人在驛站。”
暗影脫口而出,意識到方才主子問了什麽,他的眼中一閃而過詫異。
葬,主子方才問的是葬在哪裏吧……他一拍腦門,這誤會大了。
“主子,少夫人沒死。”
怪不得這段時間主子如同行屍一般,眼中隻餘弑殺,他還納悶主子醒過來的第一件是不是去看少夫人,而是和他們商議剿匪事宜……原來,主子一直以為少夫人已經沒了呀。
聽到他的話,子昱的瞳孔一縮,幹涸黯淡的瞳孔裏,多了幾分水光,頹喪的脊背也挺直了。
“你說什麽?”
他的聲音很低,生怕這隻是一場夢,自己聲音大些這夢就碎了。
看到主子這樣,暗影有些心疼,在心裏將自己譴責一番,身為主子心腹,竟然沒有洞察到主子的心思,及時為主子排憂,實在是失職。
“主子,屬下沒有騙您,少夫人好好活著呢,就是……”
從他這裏得到肯定,子昱的心裏大喜,就要奪路而出,卻被他的“就是”二字生生攔了下來,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直覺告訴他,暗影接下來要說的,絕不是什麽好事。
暗影深吸一口氣,將少夫人的情況如實道來,“就是少夫人到現在還沒醒。”
“帶我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
“主子,少夫人就在裏麵。”
子昱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才抬起手,推開了門。
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在床邊蹲下,抬起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
她還活著,就像做夢一樣。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他的頭一低,就落了下來,正好落在她的手心。
“歌兒,對不起,我來晚了。”
捧著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感受著她身上的溫度,心中喜悅。
活著就好,隻要她還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
“歌兒,我替你報仇了,殷離被俘,擇日便會押解進京,由陛下親自處置,受到他該有的懲罰。”
他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這會卻蹲在床邊,絮絮叨叨,將這半月的事情一一說與她聽。
若是以往,她一定會笑著說,夫君好厲害,可是現在,她就這麽無聲無息地躺著,一點回應也沒有。
涼亭中,子昱和殤離對坐,他幹裂的唇瓣張了張,“先生,您醫術卓絕,依您看,歌兒她,幾成把握能醒過來?”
從暗影口中得知子歌現如今的情況,他的心痛得厲害,但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不是麽。
看著對麵的年輕人,殤離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老夫也說不準,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也有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
說著,他歎了口氣,“老夫還有事,先行告辭。”
言罷起身走了出去,留下子昱一人在涼亭中,看著遠山,視野漸漸模糊。
一輩子……先生也說了,也許幾年,他不能就這麽放棄了,想到這裏,他的眼裏重新聚起神采。
兒子快滿月了,除了剛生下來那日瞥了一眼,再未見過,想到這裏,他站起身來,大步往後院走去。
子昱振作起來後,先去看了兒子,然後叫了暗影和蕭銘過來,將回京的事宜安排妥當,然後去了子歌的房間。
坐在床邊,看著她恬靜的容顏,他輕聲開口,“歌兒,我們的兒子很可愛,像你,也像我,小孩子長起來很快的,所以你要快點醒過來,否則,你就會錯過他的成長了。”
“過兩日我們就可以回家了,你前些日子不還念叨後街劉嬸子做的小籠包麽,回去就能吃了。”
“虞楨來信了,說少夫人又有了,還說鬧鬧得知姨姨生了小弟弟,嚷著要看小弟弟呢。”
……
“歌兒,快些醒來吧,我好想你。”他的聲音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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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暮春時節,滿樹繁花吐蕊飄香,那四溢的清香,令人陶醉。
墨子昱立在亭中,望著不遠處的蓮池,接天蓮葉無窮碧,他的目光卻十分地空洞,良久,他轉過身來,看著躺椅中的女子,空洞的眼神變得溫柔,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眼睛裏除了柔情,還有幾分無奈與痛苦。
躺椅中的女子,正是昏迷了整整三年的子歌。
在躺椅邊蹲下來,看著雙眸緊閉,麵色泛著不正常白的人兒,他的心陣陣疼痛。
歌兒,三年了,你怎麽還睡呢?
“小少爺,你慢點跑,奴婢快跟不上了。”
是半夏的聲音。
三年前,回京後子昱便做主,為蕭銘和半夏舉辦了婚禮,一來是為衝喜,二來,這本就是子歌的心願。
蕭銘是子昱的貼身護衛,半夏也不想離開尚且昏迷的主子,更何況小主子剛出生不久,又沒有母親在旁照料,她更是不放心離開,故兩人成婚後,並未離開王府,而是直接在王府住了下來。蕭銘依舊在子昱跟前當差,半夏則留在小主子的身邊,照顧他的起居。
“爹爹,爹爹……”
小奶娃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從台階爬上來,獻寶似地將手裏的小東西舉過頭頂,奶聲奶氣地開口,“爹爹,你看這是什麽?”
半夏也跟了上來,看到立在涼亭中的男人,屈膝行了一禮,“王爺。”
一年前,老定北王向聖上遞了一紙折子,將王位傳給了世子爺,然後去別苑養老(逍遙)了。
子昱點點頭,目光落在兒子手上,他的手裏,是隻毛色絢麗的小鸚鵡,被他的小爪子捏得喘不過氣來,這會正翻白眼呢。
“……”
子昱歎了口氣,開口道,“你再不鬆手,它就要被你捏死了。”
聽到爹爹的話,小景淵沒了獻寶的心思,連忙將抬起的手放下來,查看手裏花花的現狀,還真是……他連忙鬆了手。
小鸚鵡還不會飛,掙脫他的魔掌後,在空中撲棱了幾下,掉在了地上。
“你怎麽來了?”
他冷聲詢問,對待兒子,他一直很嚴厲。
小景淵連忙低下頭,兩隻小手搓啊搓,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聽說爹爹心情不好。”
所以他搶了鬧哥哥的花花來逗爹爹開心,隻是,效果似乎不佳。
今天去學堂,二胖拿了好吃的點心分給大家吃,說是他娘親手做的。他也想吃娘親親手做的點心。
別人都說,他是最有福氣的小孩,一出生就被封了世子,父親是王爺,母親是公主,外祖是皇帝,嫡親的舅舅是太子,未來的皇帝。
其實,他們說得也沒錯,他們都很寵他,尤其是外祖父,事事都依著他,寵得簡直沒邊了。
可是,他的娘親不會輕聲細語地囑咐他,不會幫他擦汗擦眼淚,更不會給他做好吃的糕點吃……想到這裏,他有些委屈。
“爹爹,娘親什麽時候能醒啊?”
他知道娘親病了,所以一直睡著,他叫她也不應。
聽兒子這麽問,子昱的眼前一陣恍惚,什麽時候醒,他也想知道。
“快了。”是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
小景淵邁著小短腿,爬上躺椅,湊到娘親的耳邊,小聲開口,“娘親,你要快點醒來哦,否則爹爹又要哭鼻子了。”
他可不是騙娘親,他真的見過爹爹哭鼻子,半夏姨說,那是爹爹想娘親了。
說完,他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爹爹,應該沒聽到吧,肯定沒聽到,他的聲音那麽小。
事實上,子昱聽到了,就連半夏,也聽到了。
看著臉黑如墨的王爺,半夏連忙上前,將小主子抱在懷裏。
“到做功課的時間了,奴婢帶小少爺先回去了。”說完一溜煙跑了,仿佛後麵有老虎追一般。
看著在半夏懷裏還不忘跟自己揮手道別的小崽子,心頭的火氣就那麽散了,苦笑一聲,低頭看向子歌。
“紫藤花又開了,你怎麽還不醒呢?”
微風吹過,紫色的花瓣隨風飛舞,落在子歌的眉心,子昱抬手將其拂去,手指輕輕地點點她的眉心,溫熱的手落在她的臉頰上,捧著她的臉,低頭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快些醒來好不好?”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兩人的身上,仿佛鍍了一層光一般,紫藤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落在兩人的身上。
女子白皙修長的手指動了動,睫毛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