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不該問的別問
屋簷上,一團黑影在風中移動,腳下一堆堆破敗的青瓦片踩得嘎吱嘎吱。
龍雲捂住胳膊上的傷口,騰出一隻手抓住鞭子尾端。
咬緊牙關使出大力,一心將這件實用的貴重兵器奪回。
“嘣!”
鞭身扭得變了形。
另一端被牢牢地抓在了小金的手裏。
搶鞭子的人惱了。
明明自己勝券在握,使出全身力氣狠命一抽,黃金鞭子卻沒有如願收入囊中。
“快放開!”
“放開!”
吼也罷,罵也罷。
受傷的小金忍著疼痛,一聲不吭,死死攥緊了鞭頭。
縱然被拖得整個人都搖晃起來,腳底的瓦片都擦下了一層灰撲撲的皮,硬是不肯妥協半分。
任憑對方使勁拖拽,白皙的手心生生磨破了皮,紅紅的血星星點點滲出來,鞭身卻仿佛長在了她的的皮肉上,如同植物的根須抓緊了泥土。
“再不放手,別怪我不客氣了!”
一塊塊厚重的青瓦連著瓦片上的枯草,迎麵飛來。
啟瀾急中生智,彎下腰衝過去,側身護著小金的頭,往旁邊迅速一滾。
“咚!咚!咚!”
瓦片落地,塵土揚起。
接二連三地砸出一排不小的坑來。
在這片混亂中,屋頂也跟著重重地抖了一下又一下。
殘破的牆和搖搖欲墜的柱子發出絕望的碎裂聲,好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挨了一拳又一拳之後吐出的呻吟。
屋簷邊沿,一雙皮靴噔噔地跑過,黑色的影子隨著鞋底的破碎瓦片往下一跳,踉蹌著落了地。
龍雲陰沉著臉,捂著胳膊站在路邊,黑紅的血從指縫裏密密麻麻地滴落在裙子上。
一雙淩厲的眼睛不甘心地向後望了一眼,口中恨恨地罵道:
“來日定將你們碎屍萬段,丟荒野裏喂烏鴉!”
嘴上泄憤完,胳膊上的刺疼卻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別看刀口小,卻紮入極深。
龍雲一路上嚐試了三次,才鎖住了穴道把汩汩流出的血止住。
素來視逃跑為恥辱,此時反而成為上策,一來保命,二來赴命。
誤了點是鐵板釘釘了。
久耗下去,誰活誰死還不好說。
交手之初,就暗自留意過,少年的功夫雖雜,看不出是何門何派,一招一式卻流暢得讓人找不出破綻來。
白白的冷太陽光照在路麵上,襯得地上的血滴觸目驚心。
龍雲低著頭,步履沉重,邊走邊尋找送她和徒弟來的馬車。
她拖著殘破的披風,及腰的頭發蓬亂地在風中亂飛,手上,臉塵土混合血跡。
路邊的行人漸漸多了。
有些人對著她的背影指指點點,還有小孩子被嚇得尖叫或哭了起來,使她也不得不認為自己變得麵目猙獰。
馬車並沒有去遠。趕車的老頭兒去附近茶館吃了喝了,趕著車慢慢地往回走。
明明馬車就近在咫尺,老頭兒竟然坐著曬太陽,連招呼也不打,氣得她大喊:
“老不死,你還不快過來,姑奶奶吹冷風都半天了!”
老頭眼不花耳不聾。早就注意到一個看起來像是流離失所的逃難女子,愣是沒認出來。
“姑娘息怒.……老朽眼花了.……”
“少囉嗦,快點走啊!”
嘶啞著嗓子一吼,把老頭兒嚇得手忙腳亂。
慌忙摸起馬鞭,顫抖著打馬趕路。
他原來還好奇,一直形影不離的徒弟為何不來。
做師傅的一副吃了敗仗的模樣,那一位準是有去無回了。隻是不知命喪何人之手。
半新不舊的馬車在坑坑窪窪的路麵上調了個頭,消失在寬闊的大路口。
坐在地上休息的陳醒和章文軒,給各自身上的傷疼得幾乎麻木。
這戰鬥持續得有些久了,他倆卻又沒有能力去幫忙,隻能幹著急。
忽然間,兩人幾乎同時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陣不小的響動,不由得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緊接著,滿鼻子都是嗆人的灰塵味和黴味,眼前的破屋子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響。
那一連串的打鬥,一把歲數的房梁,柱子,門窗都無一例外地傷筋動骨。
他們連忙扯開嗓子朝著屋簷費勁地喊:
“小瀾,金姑娘,你倆快點下來!”
“當心,這屋子怕是馬上要塌了!”
喊聲未落,整個房轟然倒地。瓦片夾雜著破木板和土牆,劈裏啪啦地往下砸。
腳邊不到三米的地方瞬間都成了斷壁殘垣。
“晚了一步,”陳醒帶著哭腔捶胸頓足,“他倆該不會埋在下麵了吧?”
“我們動手挖去!”
章文軒摸索著往前走了幾步,雙手抓著木板和石頭用力地搬。
“聽聽,好像有人在走路呢?”
雖然沒了眼鏡,他看周圍的一切都像隔了一層霧,耳朵卻還好使。
“真是他們過來了!太好了!”
啟瀾扶起傷得不輕的小金,從後邊慢慢地走了過來。
她嘴角邊流下的鮮血,把上身的藍衣的領口處都染紅了。
“小金姐,你的傷要緊嗎?”
“我……沒事……養幾天就好了……”
龍雲的那一拳一定是拚死打過來的,生生打得骨肉一震,好比撞在一麵鐵牆上。
若不是躲避及時,幾乎要把五髒六腑都擊碎。
他倆從屋簷上滾落到地麵,啟瀾先著地,充當了臨時墊子,避免了小金的內傷加劇。
見兩人都還活著,也無大礙,一直擔驚受怕的同伴們才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陳醒肩膀上血還在流,唇色有些泛白。四下望了望,故作輕鬆地咧嘴一笑:
“咦,這麽快就打完了?我都還沒過足癮哪!”
話音剛落,小金掙紮著從啟瀾背上下來,朝著他肩膀上那兩條紅紅的刀口子抬指就來了幾下。
“哎喲!金姑娘別一見麵就打人,還打我的痛處……”
他冤枉得想哭,加上傷口是真疼,很快就眼淚汪汪了。
章文軒輕輕地觸了一下傷口,低聲安慰一肚子委屈的陳醒:
“人家是好心幫你止血了。回去我給你消毒上藥,最多第二天就能結痂。”
挨打的人眉毛擰成一團,隻大口地吸氣,喘氣,疼得眼淚都冒出來。
他想,止血不一定非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完全可以輕柔一些,就像她對顧啟江一樣。
“龍雲是死了還是逃了?”
“跑掉了。”
啟瀾疲憊地打了一個哈欠。
陳醒心中卻頗多困惑。
“這個殺手團的頭手段狠辣,為什麽不除害呢?”
小金轉過臉來沒好氣地回嗆:
“不該問的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