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病急亂投醫等於送死
雨水在地麵上集聚,草葉,塵土和破碎的垃圾在混濁的水窪裏漂著。
陳醒試探著朝店門外的道邊踩了踩,渾水都快淹沒鞋麵了。
夏天暴雨淌水過街倒是無所謂。
大冬天的,腳上的鞋子進了水,氣溫又低, 十個腳趾頭八成是要凍傷的。
姑娘催促上路的話,他假裝沒聽見,心想:找人不差這一場雨的工夫。避避雨再走也是磨刀不誤砍柴工。
望著遞到眼前的兩把傘,啟瀾感到了一股壓力。
都怪天氣變化得突然,影響了尋找啟江,加劇了她心中的焦慮。
“小金姐姐,有勞你費心了。我們這就走。”
他雙手從她手裏爽快接了兩把傘,塞了一把到同伴的手裏, 又從兜裏掏出錢來:
“我們屋裏正好缺傘,請你收下。”
“先找你哥。”
小金淡淡地擺擺手,唰地一下把傘撐開,徑直踩著那水過去。
陳醒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腳底的水麵,
“傳說中的輕功果然厲害啊,鞋邊都不沾水.……”
一旁的啟瀾也撐開了傘,往頭頂一舉,毫不猶豫地踏進水裏,大步往前走。
“鞋子濕了就濕了吧,大不了晚上燒火烤幹,丟了朋友的信任才是真要命。”
他小聲嘟囔著,倉促又無奈地去追趕他們。
這條街不算長,趕上了雨水,卻走得費勁。
小金運著輕功,一雙繡花的靴子飛快地點著水前進。
她獨自走在前頭,並未察覺兩個少年在艱難跋涉。
陳醒踩了沒幾步,就吸飽了髒水,沉沉的拖著兩隻腳走不快。
眉頭一擰, 心疼娘一針一線納出來的“千層底”布鞋。
啟瀾腳底的布鞋也給水浸泡得變了形。
同伴沒他的好脾氣, 氣咻咻地抱怨起來:
“金姑娘人漂亮如天仙,心怎麽這麽硬呢?自己穿了靴子又會蜻蜓點水,可憐了我們兩個人,日後得了關節疼,老寒腿可咋辦呀?”
這番發自肺腑話,怪惹人同情。
啟瀾停了腳步,四下打望,眼中掠過一絲欣喜:
“陳兄別難過,馬路左邊停了一輛馬車,像是在等客的。我這就過去問問。隻要能坐車,絕不委屈你的腳!”
說完,他渾身來了勁,咬牙淌水往那邊跑。
小金聽到身後半晌沒人趕上來,側過頭又瞅見啟瀾奔著另一個方向去,氣不打一處來。
她一生氣就容易出手重,一邊去攔截他,一邊隨便從路邊撿了一顆小小的石子丟過去,瞬間就打中了少年的肩膀。
“疼!”
啟瀾捂住挨了石子的地方,喘著氣,還沒來得及和走到麵前的姑娘解釋,劈頭蓋臉一頓罵就來了:
“二少爺對你這個弟弟寶貝得很,給大把的錢,還處處護著,如今他不見了,找自己親哥居然三心二意!”
“小金姐,我看見了馬車,大家一起坐車好嗎?陳兄他的鞋子給水泡壞了,走不那麽遠。”
“馬車?在哪裏?”
少年抬手指了指,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車果然停在路邊。
她困惑地盯著車身的簾子,“我怎麽覺得這車有問題呢?”
“哪兒不對勁?”
他想,做殺手的女人,甭管多好看,多疑肯定是職業病了。
“趕車的不過是個老頭,白發蒼蒼的,能有什麽問題?”
“小瀾,你仔細看看那匹馬,尤其是它抬起蹄子的時候。”
經她一指點,少年再細細看了看馬蹄,吃驚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馬蹄上的記號,和我們剛剛順來的兩匹警察那邊的馬,簡直一模一樣了。”
“我知道你們踩著冷水趕路腳上不舒服,”小金冷笑著,“但病急亂投醫等於送死。”
他們在二十來米的地方低聲說話,那馬車忽然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停在一處鬧市邊的客棧前。
此時,客棧門口出現了兩個人影。
一高一矮的兩位年輕女子,皆穿黑衣,卻依然分辨得出二人之間地位的懸殊。
高個兒的女子披著黑色的長披風,緊身的緞麵長裙繡著許多波浪形狀的花紋,頸項上佩戴一雕琢精美的黃金項鏈。
她淩厲的眼神如寒冷的霜雪,麵無表情地走向馬車前的老頭。
矮個兒的女子跟在後頭,黑色的布衣略顯肥大,並不佩戴首飾。隻不過在發髻上插了一個玉簪子。
小金盯著她倆看了一會,示意啟瀾不要往前去了。
“我們另抄小路吧。那個帶頭的女子,是殺手團裏資格最老的龍雲,我待了六年都不敢與其過招。”
啟瀾握緊了拳,有些不甘心,“我們三個,打她們兩個,能把馬車奪下來吧?”
“小瀾你不能大意,龍雲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負責訓練新手,處理叛徒。她大白天的在這個地方出現,我擔心三太太的陰謀變本加厲了。”
“可是陳兄沒有防水的鞋子,讓他再踩冷水走那麽遠,會生病的。”
“鞋店不開著嗎?我送你們每人一雙新的。”
她揪住他的衣領,將少年整個兒往前推,快步行至一處街邊的鞋店。
這店麵不小,鞋子也多,除了貴,沒毛病。
陳醒在冷水裏等兩人等得渾身哆嗦,暗自罵了這女人不知多少遍。
看見小金雙手提了新的皮靴子回來催著他快換鞋,臉上有些掛不住。
方才還罵了她的,這會好意思穿人家送的新鞋?
啟瀾道了謝,把靴子換上,見他遲遲不動,就彎下腰替他往腳上套。
哎,這世上,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還真有。
無奈的陳醒撓著頭,跟著兩人又往胡同裏鑽,七繞八繞的,往顧公館的那條路趕去。
在黑漆漆的胡同深處,啟瀾不曾想過,匆匆路過的某一處民宅裏,藏著他們想救又沒救出來的那個人。
天未亮,有人搶在其他人的前麵摸進了地窖。
昏昏沉沉的章文軒聽到門輕微地響了一下,費力地仰起臉。
頭頂的那一方小小的口,一束弱弱的光投了下來。
“是……誰?”
他的聲音早已嘶啞,眼鏡壞了,什麽也看不清。
“章醫生,果真是你。”
對方的聲音很低,他的耳鳴很嚴重,歪著頭聽不清楚,隻當是來送自己上路的,繼續伏在地上不動。
當一個人心如死灰,墜入黃泉也沒什麽不好,早點解脫不失為上策。
然而此人並不讓他如願,從洞裏下去,往他頭上套了一個長且髒的布袋子,紮緊了口。
眼前一絲光亮也沒有了。
迷迷糊糊被抬上了一輛酒店運送食材的馬車,渾身上下堆滿了土豆蘿卜和大白菜。
車裏空氣不好,悶得頭痛。章文軒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馬車並未往酒店的方向去,而是在大路口調了頭,朝著一處僻靜的街巷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