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我們以後也有坐騎了
“不要東張西望,抬頭看路!”
“表現好就有好料,表現不好餓肚子,聽到了沒有?”
“腿癢了?又來一鞭子試試?”
“哎,我都口幹舌燥了,它們怎麽還我行我素的呢?”
好話歹話講了一籮筐。陳醒手裏的鞭子甩來甩去,叨得自己都嫌煩了。
他大聲地嗬斥著兩匹黑駿馬,罵它們是厚臉皮,搗蛋鬼,懶漢……
“耐心點嘛,”啟瀾從車後邊探出個頭,同情地望著挨罵的馬兒,“牲口都通人性,哪能盡揀難聽的說。”
“動物們都是欺軟怕硬,”趕車的同伴不以為然,“君不見,我那大公雞來了你家,每天吃飽喝好,都給慣得好逸惡勞了?”
“此話怎講?我家也沒什麽活要它幹,吃飽了曬太陽不吵不鬧就行了。”
“犬守夜雞司晨,它倒好,和你家白狗都早睡晚起的,醒來就吃吃喝喝做遊戲。把本職工作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克麗絲小姐白天睡覺,夜裏上班,你的大公雞是心細,怕吵醒她才不打鳴了。”
啟瀾的一番“歪理”本來是不堪一擊的。但巧妙地扯上了洋妞兒,陳醒就轉怒為喜了。
“哦,這樣啊,回去後有獎!”
明顯的偏心。啟瀾笑而不語。
東邊的大教堂頂子已經越來越清晰了。
兩個少年心頭一陣興奮。
正高高興興地朝著目標衝刺,最大的麻煩卻突然開始了——
不知是截然不同的態度惹怒了正在拉車前進的馬兒,還是兩個牲口一致決定要鑽空子唱反調。
總之,一個先帶頭鬧騰,另一個就立即響應。
後揚起的四隻大蹄子,黑得發亮,像一溜厚厚的小鐵餅,朝著趕車的猝不及防地踢了出去。
“啪!”
馬車一陣劇烈的晃動。
陳醒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隻得死死地抱著車頭,以免摔下去骨折。
方才抽過它們的皮鞭,被高高地甩到了車頂上。
馬蹄又飛了過來。伴隨著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他仰起頭大喊:
“哇!好痛!”
這邊,啟瀾雙手拚命扒著車上的木杆,身子壓住車的後半截。
“陳兄沒事吧?!堅持住,不能讓馬把車翻了!”
他們到底是書生,體格並不強壯。
兩人加起來都鬥不過一頭未成年小馬駒,更別提兩匹健碩的大馬同時發威了。
猛烈的掙紮和晃動中,原本結實的韁繩被繃緊到了極致,扯得如同拉麵一樣變了形。
伴隨著一聲悶響,斷成了長短不一的兩截--被它束縛的馬匹也自由了。
它們揚起粗粗的滿是肌肉線條的脖子,朝著天空發出勝利的斯叫--
馬車整個兒無力地側翻到了路邊,打了數個滾。
眼看前半截栽進了一條臭水溝裏,多虧啟瀾反應快,及時一把揪住了陳醒的腳踝,咬牙拖了回來。
灰頭土臉的少年們吃了敗仗。
氣喘籲籲地癱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脫韁的馬在麵前活蹦亂跳。
“真不該貪心……”,陳醒捂著紅腫的半邊臉,“牙齒都差點給蹬掉了一顆.……”
“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在意,隨它們去吧。”
啟瀾說完,掙紮著站起來。頭上沾了不少泥土,臉頰也添了幾道蹭出的血印子。
忽然間,一聲悠長的笛音飄入耳朵。
曲子如密集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
奇跡出現了。
前方桀驁不馴的馬跑出去沒多遠,就像給一隻無形的大手降住,一同掉頭朝著這邊趕了回來。
“這笛聲.……好熟悉.……”
不等啟瀾在回憶裏搜尋出答案,就聽到陳醒發出一個驚喜的歡呼:
“金姑娘!真的是她來了!”
不久前剛剛見證過三太太的丫鬟蘭珠以笛聲禦馬的本事。
沒想到隔了一小段日子,小金就吹奏著一隻玉笛,在關鍵時刻來救急了。
悠揚的笛聲裏,一位妙齡的藍衣女子運著輕功,從一片竹林裏飛快地出來。
窈窕的身形,俏麗的瓜子臉。動作翩然如蝴蝶。
啟瀾注意到,她雖然麵無表情,不悲也不喜,一雙細長的眼睛卻藏了許多看不透的東西。
馬兒從遠處走近。
它們似乎從笛聲裏得了安慰,不再暴躁。
鼻孔輕輕地動了動,低下頭,像犯困一樣四條腿伏在地上。
陳醒難以置信。
這牲口方才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怎麽區區吹幾下笛子,就棄惡從善了?
撿起地上的鞭子上前躍躍欲試,冷不丁被小金給狠嗆了一句:
“自己貪心不惜命也就罷了,竟敢大白天的偷馬!還要來教壞我們的小瀾!”
“金姑娘息怒,這馬不是偷的……是路邊撿的。”
他紅著臉,想狡辯,被她不客氣地打斷:
“你若有膽子,不如現在就去找找它們身上是否有記號?”
陳醒不怕再挨一腳,大著膽子去彎腰看。
四條腿幹幹淨淨,馬肚子也毛色平整。
一陣風吹過,馬尾巴隨意地甩了甩。一個小小的三角形烙印若隱若現。
“金姑娘,你大概早就看出這馬是哪來的了?”
“我當然認得它們。不要以為所有的黑駿馬都看起來差不多,”她無奈地笑笑,“隻有警察局專門訓練過的,才會在尾巴下燙一個這樣的記號。”
說這話的時候,小金眼眶泛紅,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坐騎來。
“我也有過一匹馬,尾巴底下烙了這種記號。四個蹄子一齊跑,好比風火輪一樣快。隻不過已經入土了。”
那是一匹極其通人性的馬兒,名叫“輪子”。在一個夜晚執行任務回來,遇刺身亡。
啟江幫她把馬兒的屍體搬運到了很遠的山上,安葬在離金老爺子的墳墓不遠的地方。
啟瀾真誠地指著馬兒說:“別想這些傷心事,我們把它們都送給你。”
“談何容易呀。這些專門訓練過的馬,記憶力極強。沒準真要與敵人開打,隻要聽到熟悉的口令,一下子就投奔敵營了。”
陳醒揉著渾身摔疼的骨頭,“既然執迷不悟,就拿去蒙著眼睛送到鄉裏,每天和驢子騾子一起拉磨,做上一年苦工,總可以改造好了吧?”
“不必,”小金有好氣又好笑,“它們不是幹農活的料。我先調教好,給你們當個出門的工具吧。”
“太好了,我們以後也有坐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