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差點沉不住氣
晌午已過。林覓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連走帶跑,有意避開街邊一些可疑的人。往往是擦身而過的時候,就能分辨到對方不同於常人的氣場。
這類人比較好認。他們總是比普通的行人要多幾分鬼祟感。有的低著頭反複整理實際上並不皺的長衫。有的假裝看報,報紙翻得漫不經心。有的三三兩兩地聊天,眼睛四處張望。
林覓一邊匆匆趕路,一邊默數著那些“瘟神”。至少也有驚無險地躲過了七八個便衣和眼線。路邊的點心鋪子,陣陣香氣飄出。
新的糕餅出爐了。她放慢了腳步,徑直走了進去,遞上了錢。
“來兩斤應季的栗子糕!”
一個手腳利索的夥計仔細地包了糕點,笑著說:“常來照顧生意呀!”
沉甸甸的栗子糕拎在手裏。林覓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她是心疼啟瀾的。從來不計回報地幫助林家,即使父親對他始終存在或多或少的偏見。
上回,他們在一起無憂無慮地吃點心,聊天,好不快樂。雖是數月前的事了,依然曆曆在目。
那個熟悉的院子,在她的視野裏漸漸近了。她的心砰砰亂跳。和所有等待和戀人見麵的少女一樣,羞澀,不安。
前方的路口,忽然傳來一陣響亮的哨子聲。緊接著,衝出黑壓壓的一隊殺氣騰騰的警察。
林覓見狀吃了一驚,本能地身子往後縮。這裏距離那個小院子太近了。短短的,不到五百米。
剛好有些下午出攤的小販在她身邊陸續地擺開了擔子和籮筐、木桶。有賣果子的,有賣燒餅的,有賣豆腐幹和糖果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那些湊上前來買東西的人,密密麻麻地站著,蹲著。從背影看,分辨不出是張三李四。
家裏出事後,生活與過去有天壤之別。帶著父親一路流離顛沛,與壞人鬥智鬥勇。她長經驗了。
林覓把栗子糕小心地放在腳邊,彎腰去挑選一些果子。借著路人的掩護,悄悄地觀察對麵的動靜。
警察們速度加快,離得越來越近。一個戴著帽子的中年人騎著一匹馬,腰間掛著手槍,從隊伍後一直往前。這是他們的頭兒。
一個便衣從人群中閃出,跑到跟前,傳遞消息:
“警長大人,顧老三已經被我們的人包圍!”
林覓的手一抖。掌心的一個果子,骨碌碌地掉到地上。
“難道有人暗中發現了啟瀾的住處,要下手了麽?”
一時間,她的內心充滿了恐懼。雙腿在長長的外套底下不停地顫抖。
警察們兵分三路,湧入了一家路邊的書店。
糟了!啟瀾是愛看書,也喜歡逛書店。可他怎麽偏偏在這個下午要去書店呢?
她腦中的弦緊繃到極致。甚至想過,要不要自己跑上前,把帽子用力一甩,露出長長的辮子,引走這群可惡的人,給啟瀾多一點逃跑的時間?
又是一陣巨大的喧囂。
“逮住了!看你往哪裏跑!”
劉警長晃動著頭頂的帽子,被建華用樹枝打傷的那一側眼皮,依舊腫得發亮。他似乎是要將這種憤恨全部宣泄在啟瀾身上,從牙縫裏快意地蹦出笑聲來:
“嗬嗬!帶回去再算清這筆拖了半年的賬!”
四個便衣凶神惡煞,從書店裏拖出一個五花大綁的人來。
那個人雖然身形和衣服與啟瀾有些相像,頭卻被麻袋嚴嚴實實地罩住。即使是林覓,隔著三百多米遠,沒有十足的把握一眼就辨認出來他的身份。
她此時進退兩難。衝過去,隻能多一個被抓的犧牲品。活下去,或許能有辦法救人。如果他真的是啟瀾,她必然拚盡全力。
耳邊多了一串自行車的鈴聲。警察們紛紛讓道:
“秦公子,請!”
林覓的眼裏出現一個多日不見的人影。秦鋒踩著自行車,速度不算快,徑直到了中年人跟前。
“劉前輩,您的手下,真夠厲害的。”
這聲音,語氣,是如假包換的本尊。隻是林覓想破了頭,也摸不準秦鋒在這個節骨眼上現身,是來幫忙,還是來添亂。
他側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個還在便衣手裏努力掙紮的小子,手一揮,說:
“又不是抓個醜八怪,摘麻袋讓我和劉前輩看看!”
劉警長對此無異議,便衣們就把他頭上的麻袋用力扯了下來。
“冤枉呀,大人!”
“我真不是你們要抓的人!”
“我隻是一個唱戲的呀……”
他估計是頭一回趕上這麽可怕的事情,極度恐懼,喊啞了嗓子。
林覓這才看清楚,對方並不是啟瀾。隻是眉眼有三分酷似,身材和衣服相近罷了。顯然他們搞錯了。她心裏還是對這位不停喊冤的小哥表示很抱歉。
不過秦鋒見了那人的真麵目,卻拍手笑道:
“我看和畫像上差不多,嗯,得來全不費工夫。”
劉警長難得見他懟自己,也同意將人帶回去細細審問。殊不知,秦鋒一邊踩著車隨隊伍走,一邊忍不住偷笑……
林覓等警察們都消失了,才急急忙忙地尋過來。院門緊閉,裏麵沒有響動。她心裏有些沉不住氣,伸手就使勁敲門。
“篤!篤!篤!”
敲了好幾下,無人應答。她才記起上回啟瀾就已經將鑰匙相送。
低頭翻兜裏,果然還在。
林覓舒了一口氣,連忙轉動了鎖,推門進去。
下午,冬日的太陽和煦地照著安靜院子。陳醒養的那隻威風凜凜的大公雞,盡職盡責地打了好幾次鳴,悠然在一棵樹上棲著。它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等著他的主人快快醒來喂食。
林覓熟悉這裏的房間。她先是奔著啟瀾和陳醒住的那間房去。門開著。房的兩側各放一張床。床上的被子都疊得很好。
她又忍不住走進了自己曾經和克麗絲同住的房間。裏麵幹幹淨淨。
床邊擺著熟悉的軟底拖鞋和皮鞋。小方桌靠牆,擺了一麵鏡子。桌麵放了些香粉盒子和口紅眉筆。看來好朋友克麗絲還住在這裏。
廚房的四麵牆壁依然暖和。灶裏的火還沒完全熄滅。
兩個少年昨天夜裏喝光了一壇酒,合衣躺在地上睡得正香。他們打得了壞人,上得了考場。內心一股少年英雄氣,討厭社會的條條框框。偶爾喝醉一回,又算得了什麽。
啟瀾枕著自己的胳膊,安安靜靜過了一宿。他忽然愜意翻了個身,伸了伸腿。小酒壇從腳邊滾了出去。
“咕咚!”土陶罐撞上牆角,發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