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我們一定找得到他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生活雖然在元旦這一天變得荒唐和淩亂,一切冥冥之中似乎都有定數。
隔著一層稀疏的草編簾子,李炎望著那個眾人簇擁著進入何宅的身影,一種沉重的無助感爬上了心頭。
這種感覺和在天津車站那次,又完全不一樣。
當時一隊警衛差不多都犧牲了,他打完最後一顆子彈,身後還護著林覓,沒法拚個魚死網破。敵人趁機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若不是顧啟瀾衝上前飛快地刺了一刀,他一口氣差點就上不來。
可是,麵對敵人,可以生死不懼。當這個敵人異常強大,而且和自己是直係血親的時候,問題就變得萬分棘手。
趕車的老伯等了十來分鍾,也沒聽到車裏的人有動靜,瞅了一眼天空,急切地問:
“你想好了去哪兒沒?又要下大雪啦,我還要趕著車回村裏去呢!”
李炎猜到老伯是怕天氣太冷了路邊結冰,牲口可能會摔倒受傷,有氣無力地答道:“老人家,順路把我帶去個熱鬧點的,人多一點的地方吧。”
老伯聽得他語氣裏有些傷感,也就不再問了。
馬車跑了兩條街,停了下來。馬路兩邊的店鋪都沒打烊,露天的夜市也人來人往的。
李炎木然地下了車,老伯叮囑道:“小夥子,這裏吃的喝的都有,也不貴,隻是記得別上壞人的當。”
“壞人?”他的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苦笑,“今晚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壞人?”
他來京城快四年了,第一次獨自逛夜市。
他不看吃的和喝的,隻看賣古董的。
腳邊的地上擺滿了不知真假的古代物品,尤其是那些生滿了綠色銅鏽的錢幣和鎧甲片,有圓的有方的,排得密密麻麻的,在油燈下顯出詭異的光。
他蹲下去,隨手拈起一把黃土斑斑的短劍。擺攤的雙手攏在厚厚的袖子裏,打量著他的穿戴,試探地問:
“我這一地的東西,就它最值錢,唐代將軍使過的短劍,一百塊大洋拿去,不還價,不退貨。”
“這劍我隻看看,不買。”
“不買就趕緊走!別把我的寶貝文物弄壞了!”
李炎也不惱,冷笑著說:“你這把短劍,是假的。連劍柄上的字都刻錯了方向,還好意思拿出來賣。”
一席話駁得對方啞口無言。
之前,陪著林覓的父親也買過不少古董,基本隻看店裏的,不看地攤的。他方才看到這把劍,覺得眼熟,細想起來,林先生就收藏過一把極其相似的,那一把,是真的,五百大洋成交。
如果沒有意外,那把劍應該還存在林宅,但是,如今宅子被查封,恐怕也給搶走了,或是毀掉了。
他繼續沿路走,忽然生出感慨:自己就是一把劍,有著保護主人的使命,一旦認了主,就不再動搖意誌。
想到這裏,心中的困惑和迷茫去了一半。
走了兩個鍾頭,漸漸遠離了那片熱鬧,耳邊更多地是北風呼嘯的聲響。
他隱約聽到身後有人輕輕喊了幾聲自己的名字,轉身過去,剛好望見遠處三個人影慢慢地朝這邊過來。
他不敢確定是不是幻覺,躲在道旁一棵樹後,等他們靠近。
腳步聲近了,一束手電筒的光把黑漆漆的路麵照亮了。
林覓父女倆熟悉的聲音響起:
“剛才我看見了一個人特別像他,這孩子千萬不要出事才好。”
“爸爸,他應該沒走多遠。我們趕快在這裏找吧。”
啟瀾一邊拿手電筒仔細地在附近照來照去,一邊安慰他們:
“不要急,我們一定找得到他。”
說完,他朝著林覓和林先生使了個眼色,暗示樹後麵有人。
李炎沉默片刻,眼淚順著眼睛唰唰地往下滴,視線又模糊不清了。
林覓趁機悄悄地繞過去,從背後拉了拉他的衣袖,把糖葫蘆塞到他的手心裏:
“我們晚上一直在找你。原來是自己出來玩啊。嚐嚐吧,特別甜,還新鮮。”
他順從地接住那串紅紅的果子,一口氣吃光。
嘴裏甜甜的,有一絲絲酸,十分可口。
“小姐,我.……這就回去。”
他跟著林覓從樹後出來,看見拿著電筒照路的顧啟瀾,行了一個禮表達謝意。
林先生大步走向他,將他緊緊地擁抱,好像是父親找回來離家出走的兒子一樣開心。
“孩子,又要下雪了,快點回家,別凍壞了。”
“少將大人,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您原諒我吧.……”
這一晚,李炎滿腹委屈地離家出走,之後遇到了何詩安,知曉了真相後反而心情慢慢地平靜下來。
這回來的路上,天空飄起了雪花。
啟瀾喊了一輛馬車,大家都暖和地坐在一起。他送他們到院門口,舉手告辭:“林伯伯,覓兒,李兄,我得回去了,需要我幫忙的時候,隨叫隨到。”
林覓不解地拉住他的手,“你也來嘛,我們一起吃晚飯。我最近還學會做一點菜了。”
啟瀾笑笑,“我答應了陳兄要回去吃飯的,他為了幫我的忙,都沒回家過元旦,帶了很多好吃的。我要不回去,就隻有他一個人麵對克麗絲和行遠兄,未免太冷清了。”
林先生聽完,也不好強留,與啟瀾簡短告別後,帶著林覓和李炎一起進屋去了。
院子依然破舊,但在他們出去的時間裏,建華和采薇兄妹倆一刻也沒歇著,把漏風的幾個窗戶上糊上了一層厚厚的紙,還把房間逐個打掃得幹幹淨淨。
林一堂獨自在廚房裏收拾東西。他接過了李炎和林覓走後的那一攤子活兒,不但想辦法把鍋裏的飯燒熟,還像個陀螺一樣不停地又洗又切又炒又燉。
這是他第一回真正地下廚,從來都是李炎掌勺。
費了很多工夫自然不必說,還險些燙到了手指。
最後,林先生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飯的時候,發現侄子端上來的一桌子奇形怪狀的菜,盡管弄得笨手笨腳,生的生,糊的糊,卻也能勉強吃得下去。
而啟瀾回到自己的小院,一開廚房門就聞到了一股鐵鍋裏傳來的熱騰騰的香氣。
陳醒在灶邊燒火,還打著嗬欠。看上去剛睡醒。
一見他進來,迎麵投來一個燒餅:“再晚一點回來,我就罷工了,讓你喝西北風去。”
小白狗從廚房一角跳出來,搖著尾巴,一口咬住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