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千萬不能出事
黑魆魆的樹影下,兩輛車並排停著。
車子旁邊一溜煙地站了八個人。
他們的衣服清一色的黑色,腰間無一例外地插著手槍和短刀,臉上則以隻留有眼睛和鼻孔的三處圓洞的灰色麵罩示人。
啟瀾看這八人既不像警察局的便衣,也不像軍隊裏的人,倒像是來自某個秘密組織的殺手,極可能是和地上死去的狙擊手是同夥。
他望著那些在路燈下閃著寒光的烏溜溜的槍口和尖銳的刀口露在外頭的短刀,下意識地蹲了下來,不發出一絲聲響。
敵強我弱,暫時不打算自己的藏身之所。
有一個看起來是頭目的人,率先兩步並作一步,趕在其他人的前麵第一個站到狙擊手身邊。
那個人彎下腰,伸手試了試死人的鼻息和體溫,又不甘心地往心口處擂了幾下。
見死人如一段爛木紋絲不動,歎了口氣又站了起來。
“山田這小子死了,我們明晚的任務還做不做?”
山田?
啟瀾一怔,隨後立刻反應過來,那個狙擊手居然還不是個中國人!
雖然他曾躲在紮紙人的鋪子聽了半天狙擊手和老頭老太太的對話,也親自和他講過幾句,都沒能發現他有什麽生硬的口音問題。
就連從鞋子裏搜到的字條,也是真真切切的漢字。
可見山田至少也算個半個中國通了。
轉眼間,他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迷惑:林覓家到底是得罪了那一路的瘟神,不但有本國人,還有外國人也插手了.……
這時,餘下的人裏有一個看起來像軍師的,拿著一把黑色的折扇在手裏悠悠地晃著走過來。
他討好地隔著麵罩笑笑,扇子依舊不緊不慢地動,儼然自己是半個諸葛亮的化身。
“肆哥,我看不慣山田已經很久了,有人替我們收拾了他不好麽?”
他的話立刻得了一片應和,身後的那些人也七嘴八舌地開了口:
“就是,我們中國人要勇有勇,要力有力,憑什麽讓一個東洋來的給管著?”
“肆哥打今日起就是我們的頭,我們隻聽您的!”
諸如此類的奉承話說多少都不嫌多。
他躲在暗處,不聲不響,靜觀其變。
等這個叫“肆哥”的被手下們異口同聲地吹捧夠了,才心滿意足地往地上的山田頭上踏了一腳,好像是報了隔年的仇一般揚眉吐氣。
一邊苦大仇深地曆數山田的種種罪狀,一邊又安撫人心。
此人說話的速度極快,稍不留神就會聽不太清楚。樹下藏身的少年豎起耳朵,抓住了一句甚為要緊的話:
“接下來我們分兩路人馬,一路跟我把山田給拖回去,餘下的再去之前交火的死人堆仔細看看,確保那些人裏沒有活口,再處理幹淨。”
肆哥的語調說得那麽平,好像麵對的不是一條條逝去的生命,而是殺雞宰鴨一樣的家常便飯。
死人堆?啟瀾的神色一凜。
那些攔路的人到底是哪兒來的,又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和這幫人產生了什麽衝突?
忽然間他又想起分別時秦鋒提過會帶人來看看,想到可能發生的不好結果,心裏暗自叫道:糟了!
啟瀾對秦鋒的印象談不上壞,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對方對林覓緊追不舍,他還願意交下這個朋友。
畢竟人家雖然身在敵營,卻也有一顆不同流合汙的心,明裏暗裏也幫過他的好些朋友。
放了章文軒回醫院工作,出主意給朱行遠登假訃告,幫助朱涓涓能名正言順地回家,以及把小美在醫院殺掉老高的事情給瞞下去,每一件單獨拎出來都夠吃一桶子彈頭的。
那完全是在劉警長眼皮子地下唱反調,除了他還沒人敢做,做了也難以做到位。
淩晨的天空隻有稀稀疏疏的星子在閃爍。
偌大的街道空落落的。
肆哥指揮了四名手下有條不紊地把屍體拿布卷了抬走,一行人去往北邊的方向。
所剩下的三個人則慢慢地吹著口哨往東邊走了。
啟瀾搶先一步趕在了他們的前麵。
警察局的位置,他大致清楚,因此心裏對方向有數,跑得飛快。
視野中先是出來一輛側翻的小汽車。
那車牌他一眼就認出了,真是秦鋒的車!
車燈碎得不像話,車身也有十來個彈孔。
車上有兩個人臉朝下橫著掛在座位上,不知是死是活。
路邊還躺著三個便衣打扮的人,有的以僵直的姿勢倒地。有的似乎經曆了垂死掙紮,蜷縮著,身子底下的血早已凍住。近距離都看不到有生命跡象了。
他心裏升起來一股難言的悲痛,一口氣衝到車前,雙手趴著車門翻了進去。
那兩個座位上掛的,他也用力把身子翻過來,仔細看了看臉,確定不是要找的人。
找不到人,也不敢掉以輕心,繼續沿著附近車輪軋出的痕跡尋找。
他和他之間,就算沒有林覓的存在,遲早也會生出交集。
但此時,啟瀾心中生出一個執念,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秦鋒折在這幫人手裏,他也要把屍體給體麵地帶回去,不能給野狗們糟蹋壞了。
在他離開現場不過十來分鍾,肆哥安排的另一路人也到了。
有人隨意地看了看車上的和地上的人,笑道:
“哎,我就說沒什麽好回來檢查的,不就和走的時候一樣嗎?”
另一個人也覺得肆哥的這個任務有些杞人憂天,過於小心了。
“是呀,誰來偷死人,又不能吃又不好賣錢的。”
第三個人比兩位同伴要謹慎些,望了望地麵,又走到車前看了看,失聲叫道:
“不好,少了一個!”
“明明是車裏三人,地上三人,我不會記錯的!”
這個發現引起了三個人不同程度的恐慌。
他們貼著頭一陣商議,最後決定不報告此事,抓緊時間把屍體都抬到了車上,然後掏出了火柴和隨身帶的酒精,短時間就造出了一個車禍起火的現場。
“撤!沒有什麽比燒了更不容易看出破綻來!”
啟瀾沿著車輪的痕跡細細地找尋,他忽然發現地麵有很小很小的血滴。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
他一邊找一邊祈禱:
“千萬不能出事,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