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別了,我的小姐
淩晨時分,大道兩旁還無人影,林家別墅的二層已經陸續亮燈。
林覓在梳妝鏡前輕輕地打開了一盒法國粉底。淡淡的香氣漸漸浮上來。
這是去年年底林先生帶回來給母女倆的禮物,一共四盒。
林太太覺得比國貨好用,拿走了三盒,留了一盒給女兒。
她上學時極少化妝,認識顧啟瀾以後淡妝過幾次,發現他好像沒啥特別的感覺,索性就懶得用了。
加上這類進口貨也不常有,母親自己用都嫌少呢。
林覓曾想著不去動它,就這樣放在梳妝台上當一個飾品欣賞。
它的做工實在是太精美了,又很輕巧,隨手塞進包裏很方便。
在林覓人生中的特殊日子,她要化一次最美的妝。
林太太早在客廳的鍾敲到一點時就睜開了眼睛。
她想坐起來去喝杯茶或透透氣,看到枕邊的林先生紋絲不動,她決定強行喊他起來。
林太太隨手撿起床頭櫃上的一本書對著丈夫寬闊的脊背用力地拍。
“欽楠,醒醒。覓覓和一堂可以睡,我們必須要早起來的……”
林先生並未真睡,隻是合眼躺了一晚而已。
見妻子急切地催著,佯裝剛醒的樣子伸個懶腰坐起來。
“喲,婉婉這麽急,我記得當初娶你的時候,你家可是讓我在雪地裏等了三個時辰才準車開進院子……”
男人畢竟是男人。盡管林先生滿腹心事,在妻子麵前不願表露分毫。
地下室裏,一眾人圍著李炎,看他打包。
林一堂在半個小時前,當著所有人的麵,以上校和林家女婿的雙重身份,代表林少將做了個決定:冬天北京太冷,決定把李炎調回南方養傷。婚宴過後就動身。
明眼人都清楚,表麵上是體麵安排,實際上是下了逐客令。
李炎沉思片刻,果斷地搖頭。
“林少爺,你既然一心要趕我走,何必裝斯文君子呢?”
林一堂並不願與他直視。輕咳幾聲,背過身去。
“論口才,我遠遠不及你能說。”
“但你務必要看清楚,我是誰,你又是誰。”
“如果不是看在我叔叔份上,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槍斃八十次都不夠!”
李炎一麵淡定地收拾為數不多的東西,一麵抬頭應道:“你若對小姐做不到一心一意,就不要害了她。”
林一堂暴怒,拍牆罵道:“你不要以為我今天真不敢殺人,再汙蔑我,就真開槍了!”
眾人嘩然。
李炎冷笑。
“懶得說。我是真不幹了,沒工夫管閑事。”
他不甘心被調到南方去,拎著一個軍用挎包,徑直走出地下室暗長的過道。
眾人目瞪口呆。
林一堂回過神來,打發警衛隊的副隊長去追。
李炎是為了林覓才提前出院。身體有傷,步履沉重,走出林家大門沒多遠就給喊住。
“隊長,你是真要走?不等著喝杯喜酒嗎?”
他偏著頭,眼神有些淒涼。
“不喝。我走了以後你就是隊長了,恭喜。請保護好小姐。”
副隊長沒料到李炎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一時愣在原地。
“隊長,你不要少校大人給的……這個嗎?”
本來差點脫口而出一句“補償金”,又怕挨罵,隻得換個模糊的說法。
李炎看都不看對方遞過來的一隻信封。
看著很厚,想必裏麵的東西不少。
“隊長,你拿著吧,這年頭沒錢寸步難行……”
李炎一把接過信封,兩三下撕開,掉落一疊鈔票。
“林少爺真行,都給我美元花。”
林一堂來北京後,聽從父親的建議,為了保值,換了不少美鈔。
趕走李炎,他也想過要對付叔叔那邊的盤問,決定重金打發,也顯得他沒那麽小氣。
“嘶啦-——”
美鈔在李炎掌心裏化作一灘毫無價值的碎片。
“轉告林少爺,他的錢如果真多的花不完,可以去做善事,多積德,以便下次中了子彈還能撿回一條命。”
李炎踉踉蹌蹌地走了,身後是一行深淺不一的足印。
他走過街角的時候悄然回頭,看到林覓臥室的窗戶有燈光。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好像他從來就沒有來過林覓的世界。
林覓很久沒有化妝,這次耗時特別長,長到林太太要動身去酒店,還沒結束。
母親強忍著脾氣,恨不得打開門衝進去替女兒化,但林先生及時勸走了妻子。
“婉婉,我們先走吧。一輩子就一次。待覓覓自己弄好,讓一堂帶她一起過來。”
隔著門,林覓聽到父親的聲音,眼眶裏盈出一滴淚。
“爸爸,謝謝您幫我解圍,但我的真實想法是……”
清晨的天空飄雪。林先生和林太太一早就去了酒店。
林覓最後的一步妝容完成,放下了眉筆。
“啟瀾,你在哪裏呢?我想見你,哪怕是看見你和詩安一起來……”
她的眼睛早已給淚水模糊。內心卻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
“我會找個機會,逃走……”
酒店這邊的西點工作間,啟瀾看著一排做好的蛋糕被抬了出去。
師傅拍拍他的肩:“你累了吧?都不敢相信,你做的比我們全部人都快。我已報給了經理,給你發兩倍獎金。”
啟瀾不做聲。他不是為了獎金。而是為了等一個人。
天亮了她會來,他就在不起眼處看她。
“覓兒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會在酒店做糕點吧。到時候戴著口罩和帽子,她絕對認不出我。吃到我做的蛋糕,會不會覺得有點熟悉呢?”
林一堂在門外等到雙腿發軟,才看到佳人妝畢出來。
“好美。”
他雙頰頓熱,心髒也開始亂跳。
“謝謝。”
林覓沒有看他一眼,自顧自地往前走。
傭人和警衛們看著他們下樓,上了車。
林覓看到駕駛座位上不再是她從小到大熟悉的那個人。
“李炎呢?”
“天沒亮就不見了。”
“不見了?!”
“是!”
林覓的心沉了下去。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車外的路。薄薄的雪上,有一些淩亂的足印。
這麽冷的天,他就這樣不辭而別,還有重傷……
“表哥他去了軍隊三年,怎麽就變得這般冷酷呢?我一定不能和他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