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紙包不住火
這天,林覓隻上了早自習,就給秦校長派來的人叫走了。
隔著一張冰冷的辦公桌,她禮貌地麵對一臉怒容的校長。
“林覓,最近關於你的不好消息特別多。你自己察覺到了嗎?”
她的雙手穩穩地搭在膝蓋上,並不慌。
“不知道。”
秦校長臉色一沉。
她認為林覓無視校規校紀,還不注意影響,已經成了害群之馬。
“你轉學來快三個月了,已經不算新生。該懂的規矩不懂……”
林覓不想和校長繞彎彎,站起來說:“您不用閃爍其詞,我和秦鋒先生沒有發生什麽。我也不喜歡他。”
秦校長的眼鏡滑落到鼻尖,一時忘了去扶。
“我侄子的事先放一邊,我聽說你蓄意勾引學校裏的年輕老師……”
昨天被顧啟瀾拒絕後,何詩安滿心妒火和不平,索性衝進辦公室告狀。
當然她要保護啟瀾,所以一個勁抹黑林覓。
秦校長聯想到侄子,再想想啟瀾,覺得都是林覓在使壞。
“你回去寫檢討,還有保證書,明天請你家長來與我麵談。”
林覓的腦袋嗡地一響。
類似的情景,前不久發生過。
三年級有女生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給開除了,喊了家長到場。
秦校長難道是要開除她?憑什麽呀?
“校長,您不能聽了些謠言就認定我犯了紀律。我一直都潔身自好,沒想過要做花蝴蝶。”
“我和顧啟瀾先生是開學前就認識的,那時候我就喜歡他了,跟他無關。是我一個人的事。”
“您要罰就罰我好了,但不能隨便開除我……”
秦校長沒有再開口。她感到眼前的小女生會給學校的管理秩序帶來大麻煩,頭疼無比。
開除?侄子那頭怎麽辦?
她倒不是覺得難為情,而是覺得開除不是個好辦法。
沒了學校的管束,林覓會不會繼續禍害秦鋒和啟瀾呢?
林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離開的。
明明是大冷天,她依然出了一身汗。
下午的課她也沒心思上了,收拾了書包就往教室外走。
何詩安觀察了她一會,猜到給秦校長連奚落帶恐嚇,心裏快活多了。
顧啟瀾因為出去開會,一整天都不在學校。
詩安佩服自己找了個好時機,借校長的手給林覓施壓。
林覓背著書包走到校門口。
過去是有李炎來接的。如今他住院了。
她攔了輛黃包車,坐了上去,車夫見她一臉的難過,就問:
“小姐,您有心事呀?”
“我的書都快讀不成了……”
車夫聽出話裏有哭腔,趕忙閉嘴。
到了文墨路,她瞥見街角一輛眼熟的車。
直覺告訴她,是那位陌生將軍的座駕。
“他為何要來這裏?上我家?”
待她沿著樓梯上到二層客廳,卻沒看到有人來過的跡象。
林太太穿著一身浴袍,渾身散發著熱熱的水氣從房裏出來。
女兒在麵前站著不動,她愣住了。
不等她想出個話來打破尷尬,林覓搶先開了口。
“媽媽,我剛看到那個將軍的車了。他是住這附近還是專程來了我們家?”
林太太捏緊了浴袍的腰帶。滑滑的,像條水蛇纏住了手。
“他是住附近吧。沒來過家裏。”
林覓睜大眼睛,母親的腿在輕微地打顫。
顯然,她撒謊了。
“媽媽,我再問您一遍,他是誰?再不說,我就告訴爸爸!”
林太太扭過身子往臥室走,“是老家同住一條街的鄰居。也當過海軍,後來去北方了。”
林覓沒有問到那個男人的姓名,一陣煩躁。
“不管他是誰,隻要影響到我們的家,就是大惡人!”
林太太不作聲。她忽然意識到,女兒不是小孩子了,不好騙。
洪將軍確實是她老家的鄰居,她和他本是沒有交集的。
真實情況是,他和林先生是同期考入船政學堂的海軍學員,畢業後在同一個艦隊裏服役。
不知何故選擇離開艦隊,加入了勢力更強大的陸軍……
婚後的林太太,因為流產身體虛弱,被送到了風景宜人的林先生老家去休養。
隔著一個省份的距離,她哪裏還記得洪家的情況。
偶爾的幾次探親,都是在別處。
家裏早就搬到了更好的位置,據說原來的街起過火,不吉利。
一直到這年秋天,才見到了這個人。
一晚,她和幾個軍官太太在酒店的房間裏打牌,忽然天降大雨。
別的太太笑眯眯地都給丈夫接走了,隻餘下她。
她的男人在千裏之外的海上,等於沒有。
打電話回家,傭人說,車去接小姐放學了。
那天的雨水特別多,馬路上的積水超過了一尺多深。
李炎接了林覓,車開到半路就熄火了,他背著她走完餘下的路,回家已經是半夜。
有個人影出現在酒店二樓的走廊裏……
也怪,閑聊中,他居然知道她住的文墨路,還知道她養了個女兒。
最後是他送她回了家。臨走時遞給她一個電話號碼和地址,說有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大半年都沒聯係,直到林先生卷入兵變。
洪將軍隻在電話裏提了個要求:“陪我一晚。”
他接她去了城東的酒店。
林太太原來做了放棄一切的準備。
陸軍勢力遠遠大於海軍,二者好比是猛虎對小貓。
兩人坐到半夜也沒說話。
她睡著了。上午醒來時,身上的衣服完整,隻是枕邊多了張字條。
“放心,已辦。”
她將信將疑地打了電話過去,得知丈夫已經踏上歸途。
曾經的鄰居好像一個謎,她很想弄明白。
這天上午。林太太約圈子裏消息最廣的幾個官太太喝茶,順便打聽洪將軍的家庭情況。
她們一聚,各種八卦就起飛。
正好有人主動扯到了洪將軍,免得她先問。
“他當年帶了百多人從南邊逃跑過來,算是叛變,連累了他哥哥和父母,給滅了門。”
“嚇人哇。洪家難道就隻有他一個了?”
“都殺光光啦?”
“哪裏逃得掉呢?那麽多兵圍著開槍。”
“聽說最後起了大火,就算沒被槍打死,也跟著房子和家具燒成炭了。”
“哎呦,好端端的說這些磕磣的事,換點喜慶的。”
“洪上將最要緊的是現在還單身呀。”
“對哦,為啥不娶十個八個年輕女人,每人生幾個,一大家子又出來咯……”
“我準備給他做媒,都是年輕貌美的,二十不到的。”
“哎呦,我要是他,聽到這話都要美死了去。”
太太們說得起勁,慨歎一番,摸起了麻將牌。
這些話讓林太太心裏莫名地恐慌。
她逃回了家,關上門,瘋狂地翻找林先生的抽屜和書櫃。
待她一身灰塵地癱坐在文件堆裏,總算是發現了一張老照片。
照片上,林先生站在焚燒過後的斷壁殘垣中,低頭,看不清表情。
她害怕:丈夫是否參與了那次滅門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