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冤家
回家的路上,朱涓涓的心情並沒有好起來,反而更淩亂。
她雖然接受了西方的高等教育,卻也無意識地受著男權社會的影響。
大哥和二哥已經開始給她物色相親對象,而父親也旁敲側擊地勸說她盡快解決單身問題。
二十一歲的她,不過是為了理想多讀了幾年書,不過是為了愛情不願意將就,結果變成了家人眼中的“大齡青年”。
好不容易遇到個心動的男生,連話都沒說得上一句,他就像天邊的雲一樣飄得無蹤影了。
平心而論,顧啟江對她的好,連她自己都會感動。
可朱先生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狠狠地告訴女兒:“顧家的男人,除了沒成年的老三,沒一個好東西!”
啟瀾是例外,他還小。何況父親是護著二太太的。
兩家之間多少有些陳年的怨恨,即使精明的三太太請她和母親上門做客,啟泯對她也表現的很紳士,朱涓涓心中已默默地給這一家人打了低分。
不知不覺,車開到了家門口。
正當她停下車,靠著座位喘氣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輛白色的轎車。
大哥來了。
朱博遠有自己的宅院,偶爾會在休息日回來看看家人。
由於公務和應酬很多,朱涓涓回國三個多月都隻見過他一次。
她擦幹眼淚,站起來準備打招呼,接著又看到了博遠旁邊坐著的女人。
丁浣也看到了她。
“涓涓,好久不見!”
她望著昔日的閨蜜,又望著坐擁美人腰的大哥,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四妹,浣浣以後是你的大嫂。”
短短的幾個字,勾起了她的回憶。
在美國讀書的日子,陪著丁浣的是秦鋒。
如果早知道閨蜜會成為大嫂,她當初就該為自己的幸福爭一爭。
然而她沒有。
哪怕是提前發現了丁浣已經訂婚的秘密,善良的朱涓涓也沒有告訴秦鋒。
甚至,丁浣當時急著回國嫁人,無心寫論文,拜托她代勞,她也沒有說“不”字。
朱涓涓過去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了友誼還是愛情在一再忍讓。
隻有這個下午,在試衣間裏哭泣的時候,她才漸漸地想明白了一點。
感情的事,如果不勇敢不主動,很可能就錯過了。
最好的青春也就那麽幾年,她耽誤不起了。
“浣,我還想著學校放假了約你出來的。”
“放假?等不及了。我們十二月就結婚。你要陪我去挑婚紗,還要選旗袍料子……”
丁浣越說得起勁,朱涓涓就越聽得窩火。
“知道了,知道了,我陪。”
她感到有些頭暈,跟著大哥和丁浣木然地進了門。
朱行遠看到他們回來,蒼白的臉上有了點生氣。
中午的那頓給熊掌攪和得跑了不下五次廁所,他腰傷未愈,疼得齜牙咧嘴。
妹妹和顧家兄弟走後,他繼續在院子的水池邊玩烏龜,打發無聊的時光。
丁浣挽著博遠從他眼前走過,他的心跳頓時加速。
這個女人大冬天的,都穿絲襪,旗袍開叉也很高,胸也很挺。
高跟鞋很漂亮,白淨的雙腿一直能看到及腰的地方。
待到他們走遠,他才悄悄地問妹妹,“她是誰?”
“我大學同學。丁小姐。”
“是那個傳說中‘克夫’的丁小姐?”
“不能這麽說人家。”
行遠低下頭,不屑地哼了一聲。
朱涓涓扶著三哥在院子裏慢慢地轉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想去客廳陪大哥和閨蜜。
行遠不傻。他的眼裏有了些擔憂。
“涓涓,”他抓緊了拐杖,停了下來,“我覺得她不是真的喜歡大哥。這身打扮比舞女還過三分。就算是你同學,我也不想認這個大嫂。”
“三哥,”她的聲音很低,幾乎聽不見,“丁浣好不好,由不得我們決定。”
“我敢堵上腦袋,父親肯定不會同意。”
行遠的內心很不平。他想起了克麗絲。
同樣是娶妻,博遠敢娶這種人,他卻沒法把出淤泥不染的混血小姑娘帶進家門。
自從受了傷,變成這副頹廢模樣,他已經很久沒去歌舞廳看她了。
雖然挨了顧啟泯的打,也險些被小報記者發現身份,他也一度為她丟下自己不管感到氣憤,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那些都不算什麽了。
朱太太陪著博遠和丁浣在客廳裏聊天。
她開始沒在意行遠和涓涓,以為會很快進來。
然而老半天了,他們依然頂著大風在院子裏轉,母親不由得擔心孩子們受涼得病,趕緊差了傭人去喊。
朱涓涓和行遠進來的時候,正趕上吃晚飯。
朱先生不在,二哥定遠在嶽父家吃飯,不來。
一隻大紅木圓桌,坐了才五個人,大半都空著。
行遠緊挨母親坐,朱涓涓本想靠著三哥,沒想到博遠伸手拍了拍丁浣邊上的椅子,示意她坐近些。
她硬著頭皮坐過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啤酒味。
原來,丁浣被林覓潑了杯酒,沒有時間去洗澡。隻顧得上換了旗袍,頭發匆匆地在美發店洗了洗,弄幹。
身上的啤酒味並沒有完全去掉。
朱涓涓的鼻子對任何酒味都敏感,加上在院子裏吹了風,她忍不住打了一串噴嚏。
她悄悄地瞟了丁浣一眼,對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涓涓,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會有酒味嗎?都是那個冤家帶的小妖精害的。”
冤家?
朱涓涓想起了以前丁浣和秦鋒演戲劇的時候的那句台詞。
朱麗葉端起羅密歐留下的酒杯哀怨地歎道:“冤家,你何苦全喝了,不留一滴給我。”
當時她在台下看得淚水漣漣:那杯酒有毒,而他為了隨假死的戀人而去,喝得一滴不剩。
其實,這個角色本來是定了她,後來不知何故,換了丁浣。
這次演出後,秦鋒成了丁浣的男朋友,她看到舞台的燈光忽明忽暗,手裏捧著的鮮花卻早已被淚水弄濕,亮晶晶的。
丁浣把秦鋒下午在咖啡廳護著林覓的事,湊著她耳朵輕聲說了。
同時抱怨道:“還特別不誠實。騙我們說家裏做生意,其實是警察局局長的兒子……”
絲毫不考慮朱涓涓的感受,還戳她的痛處:“他這麽快就找了新的,夠絕情。你現在還沒男朋友嗎?”
好個丁浣,一席話把自己和前男友撇得幹幹淨淨,還特意讓人誤解朱涓涓是被人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