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風波初現
何詩安臨走前的忠告,像從天而降的一陣冰雹,把沉浸在簡單小幸福中的顧啟瀾給砸得找不到北。
秦校長待他不錯,他一直很感恩,還想著通過考試後好好地謝謝她一番再離開這裏。
公事和私事果然是不同的:從來沒想到,她還有個侄子……
顧啟瀾覺得有必要換種思維來接納突如其來的變化。
林覓的訂婚大事一波三折。
先是天津之行遭遇劫匪,財力人力都損失不小,被迫延期。
接著林一堂犯錯,被林太太再次有意延後三個月。
頭兩次訂好的酒宴和發出的喜帖都作廢了。
第三次會怎麽樣還真不好說。
正當顧啟瀾每天翻著牆上的日曆,對越來越近的訂婚感到無奈和傷感,世間忽而又冒出個神秘的男生。
他倒是信得過林覓。
如果她不是真心的,怎麽會從一開始就看得上沒錢沒房沒權勢的小小教書匠呢?
他擔心的是南方的局勢和林家的未來。
辛亥革命以後,南方一直處於分裂狀態。
大小軍閥之間為了爭奪地盤,不時地發動戰爭。
陸地上打仗連綿不斷,就連海軍勢力也鬥來鬥去。
林先生因此常年回不了家,還不惜把侄子強行拉去服役。
顧啟瀾和林先生僅僅有過一天的交流。
他發現,林覓的父親年紀不過四十出頭,雙鬢卻如霜染,除了陪妻女和客人,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裏。
盡管關了門,他幾次路過的時候依然聽得到林少將的歎息。
那種歎氣是一個男人對妻女表示的無奈和不舍,也是一名軍人在黑暗勢力爭鬥中堅持立場的痛苦和糾結。
北方雖然也不那麽理想,相對比南方要穩定得多,所以林先生寧可忍受長期與家人的分離之苦,也要把妻女都安置在這邊。
顧啟瀾傷感地回到宿舍,帶小狗去吃了晚飯,又和往常一樣在房間裏複習。
一個人心中有了牽掛,就無法靜下來在燈下讀書。
每當風吹動牆上的日曆,他就會抬頭凝視片刻。
看著逐漸黑下來的天,他愈發放心不下林覓,於是騎車往她家的方向去了。
夜間的風大,氣溫更低了。
他戴著手套,一路上嗬出來的白氣清晰可見,雙眼注意觀察車輪下的路麵。
始終是小心地踩著車,躲開了不知多少個結冰的水窪和不友好的鐵釘子、玻璃渣、碎瓷片。
文墨路終於到了。
記憶中的小白樓和淡灰色圍牆,霧蒙蒙的,像結了一層冰霜,已不是初秋時滿園花香的模樣。
雖然林宅離章老先生家並不算遠,他卻很自覺,打從九月那晚離開後再也沒有去過。
即使林太太在醫院時誠意相邀,他也沒有登過門。
林家的難題已經不少了,善良的顧啟瀾不想再添亂。
這次,他是專程為了林覓而來,想問清她和秦校長的侄子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倒不是吃醋,而是擔心林一堂發現後會鬧事。
無論是有沒有誤會,以林少爺的冷血強硬作風,那個男孩子肯定會有大麻煩。
所以,顧啟瀾打算趁著這些隱患還在萌芽狀態,趕緊一個個地消滅掉。
不論林覓跟誰走,他都不希望她受到一丁點刺激和傷害。
他剛騎到離林宅不到十米遠的地方,準備找個方便的位置停車,就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
還有一個中年男人在喊話:“把槍端好,沒有命令不許亂放!”
顧啟瀾的身子頓時顫抖了一下。
這聲音太熟悉了,也太不想再遇到——
劉警長他們居然出現在林宅附近,令他猝不及防。
難道是在後海那天不小心落下了線索,給警察順藤摸瓜地找到這裏來了?
他想起林覓說過,丟了條手絹在船上。
水下有個被他和林先生幹掉的壞人,身上除了匕首痕還會有他的鋼筆插在太陽穴。
他沒有逃跑,在路邊的樹後麵藏起來,觀察警察的動靜。
而劉警長也表現得讓人費解:孤身上前,在對著門口的路燈下站著聽站崗的警衛說話,讓其餘的人遠遠地躲開。
以當年的破案水準,也沒有DNA鑒定技術,顧啟瀾覺得不大可能在短時間做得到。
等那群警察撤退,他遠遠地騎車跟著,想弄清楚這幫人到底要幹什麽。
為了心上人的安全,曾經死裏逃生的少年不知不覺將性命安危都拋到了腦後。
這一次跟蹤有了不小的收獲。
顧啟瀾親眼看到在鬧市區的很多電線杆上都貼了警察局蓋章的尋人啟事。
其中有幾張啟事上的畫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無論從何種角度去看,都極其感到熟悉。
趁著沒人注意,趕緊伸手扯掉一張拿來看。
看完後緊張得心跳聲都能聽得到:畫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本尊兩個多月前的樣子。
朱涓涓那時看到他從家裏逃跑,心急就畫了像拿去警察局報了案。
原本秦局長接受了三太太的請求一直在暗中找人,正苦於手頭沒有老三的相貌資料。
劉警長把朱涓涓留下的畫像當作是最新的可靠資料,令人臨摹了很多張,製成尋人啟事到處張貼。
在線人的活動下,很快就捕捉到了顧啟瀾的行蹤,在他常去的書店附近布下了一張大網,若不是遇到林覓和父親在後海蕩舟,就已經被抓了。
望著差點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的畫像,他百感交集。
現在和那時候相比,長高了近十公分。
臉頰因為長期的辛苦工作和熬夜學習,瘦了很多。
發型也變了。沒有時間去找理發店,就自己對著鏡子湊合著剪短了。
最大的改變是自內向外的氣質:孩子氣徹底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堅韌和隱忍。
他掏出匕首,把附近所有的畫像都劃爛,消失在夜色裏。
林覓沐浴完回到房裏,第一件事就去檢查抽屜裏藏著的那條項鏈。
她隻想著秦鋒的東西不要給家裏人發現,卻沒有留意到鏡子前的梳妝盒給母親悄悄地動過了。
一牆之隔的臥室裏,林太太在燈下拿著放大鏡欣賞著戒指。
小巧的戒圈中間雕刻著牡丹花,花心部分是一枚剔透的寶石。
“這質地和做工,絕了。”
她試著把戒指往手指上套,怎麽都戴不進去:戒圈是秦鋒憑著握林覓的手指時牢固的記憶,特地請首飾匠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