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仗義

  啟江挨了父親的板子,又得貼母親的道符,心頭別提有多苦了。


  這時候啟泯過來喊他去吃晚飯。


  “二弟,父親讓我們等你回來才能用餐。別看板子打得重,他還是挺在意你的。”


  啟江停下手裏的活兒,“大哥,我還有很多沒貼完。你信不信犯桃花這種事?我總覺得是騙人的。”


  啟泯見他質疑,就卷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一個黑曜石手串。


  “我就信。有些神秘的東西還真沒準。我有段時間老在外麵跳舞,詭異的事兒特別多,身體也越來越糟糕。去廟裏請高僧給化解,求了這個寶貝戴上。後來就好多了。”


  “這個你戴著就行了。我不需要。”


  啟江對夜生活沒有興趣,也不喜歡和各種交際花來往。


  他的生活很簡單,在沒遇見朱小姐之前,能在書屋裏待上一整天。


  下午他也不知道是那些話讓她生了氣,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離開了。


  啟江頭腦裏反複在想,有沒有補救的機會。


  晚餐照樣是二十多道菜。


  家裏的廚子有六個,幾大菜係都能駕馭,還能做些中式點心。


  啟江離家兩天,在外麵吃的又沒那麽規律,加上長途勞頓,自然是瘦了不少。


  他坐在大太太和啟泯中間,看到滿桌的菜,頓時餓了。


  三太太帶著兩個女兒在桌子另一邊吃。


  一家之主顧先生自然在上座。


  啟江夾著烤鴨片,細細地裹著荷葉餅,蘸醬吃了起來。


  香脆的皮,伴隨著晶瑩的油,安慰著他受了委屈的心。


  不一會兒,他幹掉了半盤烤鴨,驚得大太太趕緊拿筷子頂住他的手。


  “江兒,別再吃了,吃多了會不舒服的。”


  啟江此時已經有些失控,迫切需要吃東西減壓。


  他見母親不讓他夾烤鴨,就拿了碗醬肘子到麵前。


  他一邊拿餐巾擦嘴角的油,一邊把大塊切好的帶皮肘子肉往口裏送。


  他在家素來吃相斯文,從小就有人專門教了餐桌規矩。


  可今晚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心想:“人活著不就是要有真性情麽?條條框框都給我滾蛋!”


  顧先生也察覺到兒子的反常,猜到他受了不小的刺激。


  這是啟江人生裏的第一頓板子,又成年了,肯定傷了自尊。


  然而,為了公平,憑什麽打過老大就不能打老二?


  他想起自己年輕時可比家裏的少爺們努力向上多了。


  雖然出生的家庭也很好,他一直有著明確的目標和高遠的誌向。


  清朝後期,一些有遠見的大臣和親王辦了新學堂為洋務運動服務,他審時度勢,爭取了學習外國知識的機會。


  學成之後投靠了張之洞,這位大恩人給他安了個有前途的官職,從此穩步升遷。


  待辛亥革命起來,他和所有手握實權的舊官僚一樣,剪去辮子換下清朝的官服,安穩過度到民國,職位和待遇還更好了。


  然而這些年他越來越有遺憾。


  三個兒子,都沒有活成他期待的樣子。


  老大愛沾花惹草,老二隻讀聖賢書,老三音信全無。


  想起多年前與同僚朱先生爆發的一場爭吵,他心裏更是不好受。


  從那以後,朱先生主動申請調離,在各省輾轉多年後,再次風光無限地回來了。


  現在朱先生是他的上級,朱涓涓的三位哥哥都在重要部門任職,朱家的後人明顯比他的兒子們爭氣。


  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啟江身上,把朱涓涓娶進門,實現兩家的強強聯合……


  啟江嚼著肘子,見到桌上有兩瓶花雕酒,想借酒消愁。


  他抓過一瓶,拔去蓋子,直接往嘴裏倒。


  忽然有傭人進來報告說電話鈴一直在響個不停。


  顧先生放下碗筷,徑直往書房去了。按照往常慣例,這個時候的電話通常是有急事,他不敢掉以輕心。


  啟泯也倒了酒,幾杯下去,見父親不在場,趁機向三太太提出請求。


  “三媽媽,那個新來的丫環叫什麽名字?現在能喊過來讓我再瞧瞧嗎?”


  三太太知道他話裏的意思,就爽快差了傭人去喊人。


  不一會兒,那個漂亮的丫環就給領到桌邊了。


  啟泯見她清麗可人,又加上酒精作用,身上感到越來越熱。


  他不顧母親和二弟在場,簡單粗暴地抓住她的手,用力摸那纖細柔軟的腰,嚇得她驚叫起來,卻又不敢躲……


  啟江此時已經微醉。狀態也不那麽好。


  看到她眼中的淚花,他於心不忍。


  丫環也是人,好好的純潔少女,難道就要給大哥這樣糟蹋麽?

  啟泯扳過她的身子正要親,冷不防一雙筷子戳到腦門上。


  接著背後給潑了半瓶清涼的酒。


  “大哥,不好意思,我喝醉了,心情不好,見不得你這樣。”


  啟泯紅著眼睛,抓著二弟的肩膀猛晃。


  “你還心情不好?在朱小姐家住了兩天,別和我比誰更難過……”


  啟江聽完,氣得手發抖,索性也揪著大哥的胳膊。


  “你天天在外麵玩,朱小姐要是看得上你,太陽就從西邊出來了!”


  三太太想幫啟泯,但看著大太太在場,隻好悻悻地帶著兩個女兒回了房。


  大太太眼見兩個親骨肉要打起來,趕緊把他倆拉開。


  “上回啟瀾和三太太在大廳裏鬧,我都給氣得住院了,你倆如果想著媽不容易,就不要吵了。”


  兩人看在母親的麵子上不得不停手。啟泯回房換衣服,啟江繼續吃飯。


  顧先生接完電話回到餐廳,看到杯盤狼藉,老大和三太太她們都不在,丫環又在一邊抹眼淚,猜到是鬧了矛盾。


  他問了問大太太,知道了情況,由於老大有錯在先,也就沒有責難老二。


  “老二,別再吃了,朱涓涓說晚上來看你。快去洗澡換衣。”


  啟江下意識地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不小心給吃撐了,洗澡的時候要受罪了。


  他回房收拾了衣服,往院子裏的浴室走去。


  朱小姐不是生氣不理他了麽?怎麽又想著來看他?


  他的頭腦開始混亂……


  此時,朱涓涓已經開車在路上。


  話說她賭氣丟下啟江,獨自乘了馬車回家,心裏卻還在同情他。


  他對她的好,她心裏清楚,所以不能讓他挨罰。


  她想著自己房裏有好幾件古瓷,就忍痛割愛,打算選個價值最高的送給他,再教他好好地在父親麵前把謊圓了。


  挑中了一隻彩釉的南宋瓷枕,抱著沉沉的,有分量,也拿得出手。其實很舍不得送掉,酷暑天枕著特別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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