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不期而遇
第537章 不期而遇
他忍不住回頭,悄悄地目送一個姑娘。
等她的背影過了馬路,進了店門,才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喃喃地問:
「小書生,我這些日子是重了.還是輕了?」
啟瀾雙手將他向上託了托,「感覺不出來,好像是比之前輕了一點點?」
趴在背上的人一臉苦笑。
「上回你把我在醫院當壞人揍了一頓,又背我去求醫,一齊滾到深溝差點給雪埋了。這回該不會又坑我吧?」
「真記仇,難怪林少爺說,阿炎的嘴特別厲害。」
「我還嫌他的脾氣差呢。林家世代講禮儀,重修養。誰想到了這一輩,眾人捧出個火藥桶子性格的的獨苗。」
李炎撇著嘴,不屑地搖了搖腦袋。
即使有傷在身,也不折不扣地要嘲笑自己的小對頭一番。
啟瀾邊走邊努力忍住笑,很是慶幸有一個人不在場。
不然互不相讓的兩人針尖對麥芒,又有一頓好吵。
白家醫館的那條近路,原本挺順。
近期因趙大廚的屍體意外地被發現,引起了警察的注意,臨時在周邊的路口都派了人手蹲點。
天還未黑。穿著一身軍裝,再背一個渾身血跡的傷員走在大街上,純屬沒事找事了。
思忖了一會,啟瀾才把路線調整好:先去廢棄的大教堂,從地板下的通道七拐八拐地走。
除了引來蝙蝠和老鼠,別的危險暫時可以忽略--
反正那個古怪的老頭子已經被陳醒開槍擊斃了,不會再拿暗器和大刀來傷人。
破敗的教堂依舊人跡罕至。
大部分的風頭都被新蓋的另一座教堂搶去了。那一座更高大,敞亮,鐘聲也更有氣勢。
行至爛石和碎瓦堆前,啟瀾聽到李炎的心跳「咚咚」亂響。
「這是什麼鬼地方?」
「怎麼,害怕了?」
「誰會怕你?」
「放心好了,我要有壞心思,早把你往路上一丟,不管了。」
李炎閉口不問了。可心頭的恐懼如同天空的雲層,越來越積得厚。
養父的那頭肯定出了事,才會收到一封破爛不堪的奇怪回信。
為什麼一直都平安地通信,最近卻出了問題?
他自問寄信寫信都很謹慎,要出問題,就出在有人從中添亂
失血過多,身子虛弱,加上連日來的勞累和擔憂,把一個生龍活虎的年輕人擊垮了。
還沒等到啟瀾喊白芷來開門,李炎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老爺子取子彈前,放了一塊竹板要傷員咬住。只見他緊閉著眼睛,汗水和淚水流了滿臉。
意識逐漸模糊,彷彿進入了一場夢境.
詩安在李記裁縫店的一層轉了整整三個多小時。
和以往不同,這次她花的時間最多,兩手卻空空的。
瞧都不瞧那些新做的成衣一眼,只是走過來走過去,偶爾會捧著茶碗喝幾口。
店員們以為她是眼光太刁,尋常的貨入不了眼。
幾番折騰,紛紛拿了新到的好料子,一塊又一塊舉到面前來。
「何小姐,這是印度來的好面料,特別亮,特別滑!」
「歐洲的紡織工藝,您瞧一瞧這花邊!」
「南京來的雲錦,做旗袍呱呱叫!」
他們討好地圍著她,個個諂媚地笑著,弄得詩安心煩起來。
「夠了夠了,我眼睛都花了,想清凈一會。」
話音剛落,就有個男人響亮地拍著手,大步從門外進來,笑道:
「好久不見,何小姐又來取衣服了?」
是誰?!
詩安連忙回頭,正好撞上了一個戴西式帽子的男人。
秦鋒頭上雖拆去了紗布,還留了一道不小的傷疤。
從不愛戴帽子的人,為了臉面,破天荒地找李老闆來修改一頂洋氣的帽子。
這帽子是在美國留學時按學校要求定做的,親自量了頭圍,做出來的大小很合適。
唯一的缺點是經不起風吹。風一起,帽子就吹得滿地滾。
大冬天的,哪天不颳風。
撿帽子太麻煩,不戴帽子又怕被人瞧見傷疤。
糾結了一日,秦鋒決定來找李老闆改一改,看能不能加條細帶子,把帽子系牢一點。
萬萬沒想到,一進門就碰到了令他很頭疼的詩安。
上回被她抓著賠了幾身衣服,銀子沒少花。
關鍵是這鬼丫頭至今都不肯透露一丁點林覓的下落,實在是討厭。
「這又不是你開的,我想來就來。」
她不客氣地懟了他一句,轉身就往試衣間跑。
本想著等啟瀾送了李炎能順利在此會合,結果此人早不來晚不來,非要當個不討喜的攔路虎。
「哎,別急嘛,上回我還有好些話要問你呢。」
他不由分說地衝到前頭,伸出兩隻長胳膊擋住不讓過,氣得無路可逃的詩安用力跺了一下腳。
「好男不跟女斗,」她瞪著他,沒好氣地說,「大家快來做個證,這人光天化日之下欺負我!」
「冤枉!」秦鋒不吃這一套,「我就問幾句話,怎麼就欺負你了?」
「啪!」
詩安抓起皮包,把他的胳膊用力打了一下,硬邦邦地磕到骨頭,還挺疼的。
「要問就光明正大地當著大家問唄!」
「好,」他不妥協地雙手抱在胸前,盯著她的眼睛,「我問的那個女孩子到底去了哪裡?!」
秦鋒的本意是不提林覓的名字,以免引起旁人的閑言碎語。
可這一想法直接讓詩安抓到了軟肋,馬上不留情面地攻擊他:
「你怎麼還害羞啊?可不可以大聲一點,讓大家都聽到,一起幫你找人!」
「敢和我耍賴!」
一聲怒吼,驚得詩安手裡的茶碗都抖了三抖。
然而她面無懼色,挺起胸,嘴角掛著一絲氣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明明是自己心虛嘛,不好意思講出口。我看你這頂洋帽子,戴了也是白戴,膽小如鼠呢。」
她捂住嘴,假裝低頭喝茶,實際上是為了掩蓋唇邊的笑意。
「最近時運不齊,走路都有石頭砸人。我戴帽子不是裝門面,是遮一遮傷疤。」
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引得圍觀的人轟然大笑。
一個女人的單薄身影,忽地就穿過熱鬧哄哄的店堂,徑直來到了兩個吵得不可開交的年輕人面前。
她的臉上略施了粉黛,雙目難藏哭過後的憔悴。
頭髮雖然梳得很精緻,卻一根根都沒了精氣神,好似無根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