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深井

  第518章 深井 

  老舊的破窗,清冷的月色。 

  蕭索,枯燥,又有一絲未知的迷茫。 

  除了偶然飛過的寒鴉在夜幕中留下一個孤獨的剪影,清一色的房屋和樹木。 

  啟瀾揉了揉眼睛,困意難擋。打完一個哈欠,從窗邊離開。 

  唯一的油燈已經無聲地熄滅多時。 

  章文軒靠著牆壁,疲憊地睡著了,眼角的淚水未乾。 

  少年放輕腳步,走到簡陋的木床邊,想找些東西給他蓋上。 

  剛揭開發黃的被子,就嗅到了一種由煙草,汗水,酒氣和血腥氣混合成的怪味。 

  難不成是一家黑店?! 

  借著窗外進來的微弱光亮,他抬手仔細看清了手錶上的時間:午夜十二點還差不到五分鐘。 

  「吧嗒!吧嗒!」 

  門外有人拖著腳在走路。 

  起初,啟瀾只是豎著耳朵聽,三分警惕,七分好奇。 

  然而,當他分辨出腳步聲正是沖著自己所在的房間而來,渾身的血直往腦門上涌。 

  「啪!」 

  咬牙抬腳一踹,桌子就像安了輪子一般迅速地滑到了門后。 

  他轉身又快速地搬來木床抵住了有些搖晃的桌子。 

  門外的人強推了幾下門,紋絲不動。大概覺察出異樣,「呯呯」地暴力撞擊起來。 

  持續的響動驚醒了章文軒。 

  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還未看清周圍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一雙有力氣的手拖到了窗檯前。 

  啟瀾利索地把床底找到一根落滿灰塵的繩子打了兩個活結,把自己和同伴系在了一起。 

  「章兄,快趴我背上,不要睜眼!」 

  說罷,敏捷地一躍而下。 

  巨大的撞擊聲在房裡響了一遍又一遍。 

  不堪撞擊的門終於四分五裂,外面的幾道黑影闖了進來。 

  「不好,老大,兩個都逃走了!」 

  「送上門的肥鴨子又沒有了,都怪你們太蠢了!」 

  「小的這就喊人帶上傢伙去找!」 

  客棧有兩層,高度不過八米。 

  除了方才拚命撞門的那一位帶頭老大,十來個人提著燈和寒光閃閃的刀子棍棒,分了兩組去找。 

  帶頭的晃了晃發痛的胳膊,站在客棧門口擦著一柄大刀。 

  寒風吹過布滿傷疤的臉龐,每一道疤痕都呈現出紫紅色,觸目驚心。 

  一身都是通黑色,連腳上的襪子都是黑的。 

  早年據說犯了死罪,在牢里待過。 

  後來逮到機會奪刀精準地砍了看守的頭,越獄成功,因而得了一個『削爺』的江湖諢名。 

  削爺不過三十來歲,卻是道上的名人。一手極其殘忍的刀法令同行聞風喪膽。 

  除了與其他幫派爭奪地盤,還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前不久有人出了高價,要他深夜潛入唐老闆家裡把關在地窖里的章文軒弄出來,交到特定的買主手裡去。 

  先交定金五十,成了再給五百大洋。 

  唐家宅院很大,翻牆進入容易隱藏。地窖里的人被打得半死,又不會武功。看守的人也三心二意。 

  如此難度低,削爺自然不會親自出馬,只派了一小伙手下去。 

  趁著夜色將人質從地窖拖出,趁著天未亮裝麻袋拿車運走。一氣呵成,神不知鬼不覺。 

  大堆銀錢馬上要到手了,卻在最後一步陡然生變。 

  派去押送的都死了,前來接貨的也一死一傷。 

  落了個人財兩空,雙方都難以咽下這口氣。 

  最近又有神秘買主拿了更多的錢,目標依舊是那個死裡逃生的倒霉醫生。 

  接到消息就領了人馬趕到客棧,喬裝扮成掌柜的削爺,邊逗八哥邊等著魚兒來投網。 

  這一次,章醫生帶了個同伴。 

  也就是多出來的人,讓他謹慎了不少。 

  上回救走人質的是誰?功夫厲害得連殺手團的高手都落敗而逃? 

  手下卻蠢蠢欲動,一個個催促他儘快動手。 

  「爺,那隻不過是個半大小子,一根扁擔就能打倒!」 

  「扁擔?殺雞何須費牛刀!」 

  「衝進去綁了出來都不用一炷香!」 

  「要不是買家要活的,老子這就砍了他們的頭,給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群情激憤,紛紛嚷著要往裡闖。 

  在削爺的堅持下,這幫烏合之眾最終拖到了午夜,待住宿的人睡著再動手。 

  他率先拿著大刀撞門,不料刀背一震,重重彈了回去。 

  門後有一股不小的力道在抵抗。 

  破門而入時,除了一張被掀翻的木床和斷成三截的桌子,半個人影也沒有了。 

  他一邊迎著寒風擦拭大刀,一邊四周張望。 

  派去尋找的接二連三地回來。無一例外空手而歸。 

  目標像是長了翅膀,飛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不甘失敗的黑幫頭頭提了刀,帶著手下繼續朝各個街巷仔細地搜索。 

  一伙人走了還不到一刻鐘,他們之前路過的一口深井裡就傳出「嘩啦」的水響。 

  啟瀾深吸一口氣,踩著井壁上的小坑,奮力往上爬。 

  木桶「撲通」一聲滾到了地面。 

  從井軲轆底下冒出個腦袋,烏黑的頭髮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一雙明亮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沒有可疑情況。 

  於是彎下腰,費力地從石塊砌的井口探進去。 

  兩隻凍得通紅的手攥緊了又冷又滑的繩子,一節一節地拉,氣都不敢喘。 

  章文軒吊在井口和井底之間。腳下是漆黑的深水。 

  凍得手腳哆嗦,牙齒也不停地打顫。 

  若不是腰間的一根繩子把他和啟瀾捆在一起,早就墜下去了。 

  少年在頭頂上輕輕地喊: 

  「章兄,抓緊繩子,別鬆手!」 

  他強打起精神,拼出全身的勁,抓到一塊凸出的石塊。 

  粗糙的石塊增加了摩擦,減少了打滑,也能讓繩子那頭的人省些力氣。 

  憑藉著最後的一點力氣,身子終於露出來一半,鼻子也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眼疾手快的少年一咬牙,把他拖到了地上,兩人都累得呼呼喘氣。 

  多虧了這口深井,才有驚無險地從黑幫的包圍中逃脫。 

  後半夜的天空,月亮已經潛入了深灰的雲層。 

  他們身上的衣褲又濕又冷。風一吹,像拿刀子在砍,刺痛無比。 

  不遠處,小美的房屋依舊亮著燈,給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人送來光明和溫暖。 

  啟瀾攙扶著章文軒,蹣跚地朝著那一線燈光靠近。 

  「小瀾,待會我們到了她家,沒帶禮物怎麼好意思敲門?」 

  「章兄,不用太客氣,小美姐只要你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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