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太陽已經走到兩烏山的對面,天際印染著一層彩霞,因為最忙碌的時候已經過去,勞作了一天的人們紛紛在紅葉他們釣魚的下游一里處洗手洗腳。
不過以往河灘這裡很是熱鬧,村人這會都會在這裡聊上幾句,只是因為紅葉她們的到來,讓一眾男人都格外地小心翼翼,只有婦人才往這邊來。
婦人看好多小孩子圍繞在紅葉身邊,每個人還特別緊張,生怕自家孩子說錯話,得罪貴人。
紅葉這一下午釣上來的魚可不少,有大有小,一共有二十多條,加上賈政和王氏、賈瑚他們一起釣的魚,木桶里足足有五六十條魚。
孩子沒有大人那麼多的心眼,起初他們也是害怕城裡來的貴人,不過大家一起玩了一下午,已然沒有那麼生疏。
「老太太,您真厲害!我爹還抓不到這麼多魚呢。」十二歲的柱子撓著頭一臉憨厚地道:「我爹前幾日忙活大半天才抓到兩條魚。」
紅葉笑道:「抓魚和釣魚不同,讓老太太抓魚,我一條也抓不到哦。」
圍著木桶看魚的孩子特別多,紅葉自然看到了穿著月牙白衣裙的小姑娘,她笑起來嘴角兩邊還有兩個酒窩,兩顆小虎牙大大地亮著。
「來來,孩子們,老太太留兩條魚晚上加餐,剩下的你們每個人分一條回去。」說罷紅葉本打算給孩子們分魚的,賈政哪能讓母親和妻子沾水,他趕緊說道:「母親,我來吧。」
說罷就從旁邊草地上抓了一根長長的草根,從木桶里抓魚,然後用草根穿在魚的兩腮上,他其實只是表情有些嚴肅,孩子們都有些怕他。
「拿著,拿回去讓你們爹殺魚,讓你們娘煮魚給你們吃。」
孩子們愣愣地接過魚,魚有些滑,乾脆就抱在懷裡。
因為魚有些多,是以給孩子們每個人都分了一條之後,木桶里還有十幾條,不夠分了,於是剩下的就不分了。
夕陽落下,河灘也恢復了寧靜,只留下河水潺潺流動的聲音。
紅葉的神識一直跟著方若晴,起初她未發現她的到來,但是看到她就知道她是方家七姑娘。
方若晴是庶女,她的生母早在她出生之時,就難產而亡,這些年她是跟著方二夫人長大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方二夫人自然不會全權盡心,不過是沒有苛刻她,索性方若晴天生開朗,是以才沒有長成小可憐。
抱著魚從後門入門,方若晴一改剛才神采奕奕的神情,頓時變得沮喪了起來,知道姑姑和姐姐們喜歡去後山走動,她不敢在後門處多做停留,是以飛快地離開,邊走還在邊想辦法,如何躲過被姐姐和姑姑們責罰?
前面傳來大姑姑的聲音,方若晴立時竄入假山中,直到大姑姑離開,她抱著魚徑直往廚房跑去。廚房的丫鬟和廚娘看到七姑娘抱著一條魚,大家立時震驚了。
「七姑娘,哪來的魚?」
「七姑娘,你是不是去河灘了?」
方若晴嘟囔著嘴,把魚往廚房門口的水盆一放,「晚上我要喝魚湯,不準告訴姑姑和姐姐她們。」
說罷她就飛一般地跑走了,丫鬟和廚房見狀,搖了搖頭,方家發生這等大事,也就六姑娘和七姑娘沒心沒肺,沒怎麼受到影響,不過莊子附近都是淳樸的村民,七姑娘要是出去玩,也未嘗不可。
紅葉收回神識,她也掃視了一眼其他人,明明花一般的姑娘,卻偏偏個個猶如暮年的老嫗。
晚飯是全魚宴,因為有自己的勞動辛苦,孩子們吃得特別香,就連賈政和王氏也都別有一番感悟。
飯後,賈瑚三人還要做先生布置的功課,除了日常的練大字和背誦之外,還有每日一幅畫,對於不拘畫得好壞,只要畫一幅當天所作所為其中一件便是。
難得的安靜,賈珠練好一張大字,便開始畫畫,紅葉掃視一眼,便說道:「珠兒可以畫成連環畫,像這樣。」
紅葉也是突然想起連環畫來,她拿起旁邊一支毛筆,自己畫了起來。她畫的是她今日的作為,從早上起來看到門外的煙雲,再到上午所見的莊戶耕作,再到下午釣魚,總共只有三幅畫,她畫得很快,不到兩刻鐘便畫好了。
賈珠眼前一亮,指著第一幅畫說道:「這是祖母早上起來看到的遠景么?」不需要紅葉回答,他又道:「這是上午叔叔伯伯們勞作,這是下午我們釣魚的情況。」
賈珠咬著唇仔細思考,今日留給他印象最深的記憶是什麼,他就畫什麼。
賈瑚和賈璉見狀,也紛紛效仿,書房內三個孩子靜靜地畫畫,紅葉暫時離開了,她到外間與賈政王氏他們呆著。
此時只留下賈政一人,他在看書,《天工開物》,此次出來度假,他所攜帶的書籍全都是與格物相關的書籍。
王氏哄著珊姐兒睡覺,待珊姐兒入睡,她才從後院回來。
為了跟上賈政的思維,不至於他們夫妻二人沒有共同語言,王氏平日里除了照顧孩子、處理事務,便是多看書。知道她對詩詞歌賦不感興趣,也沒有天賦,紅葉便沒讓看那些,挑了一些故事性的書籍讓她看,從最初的四書五經,到現在的三國列傳、史記,她都堅持下來了。而且為了能與兒子有共同語言,王氏也在學畫畫,雖然畫得還不如賈珠,不過其心可嘉。
賈瑚三人各自拿著自己手裡的畫出來了,每個人都畫了三四幅畫,從早起到入夜。賈瑚畫的第一幅畫是田間的一株滴著露珠的野草,第二副畫是跟隨著莊子上的小夥伴們去爬山坡摘野地瓜的畫面,第三幅畫是下午放風箏,第四幅畫是晚上桌子上的全魚宴。
賈珠畫的第一幅畫是他從卧房出來時,看到的院子里的帶著濕潤的月季花;第二副畫也是上午與小夥伴們爬山坡摘野地瓜的畫面,只是兄弟倆畫的人物不同,賈瑚的畫里有兩個弟弟,賈珠畫里就只有小夥伴;第三幅畫畫得也是下午釣魚時的場景,河裡游曳的魚清晰可見;第四幅話巧了,也是晚上的全魚宴。
賈璉只畫了兩幅畫,還是抽象派的,請原諒他人還小,沒學到家。
紅葉三個大人從賈璉開始欣賞孩子們的畫作,紅葉揉了揉賈璉的頭:「璉兒真聰明,比上次有進步哦。」
賈璉咧嘴一樂,賈政和王氏分別給予小傢伙肯定的讚賞,不過賈政還特別鼓勵道:「璉兒還需努力,爭取以後畫得更好。」
榮府現在實行讚賞和鼓勵教育,習慣了之後,賈璉也不會因為他畫得沒有哥哥們好而沮喪,而是每次都充滿激情地投入畫畫中。
接下來就是賈珠和賈瑚,前面就說了賈珠的畫作很有靈性,賈瑚的畫作技巧性很好,就是缺少了一分靈性,不過人嘛,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賈瑚也不會沮喪,他在讀書方面卻遠遠超過賈珠。
賈珠的四副畫生動地展現了這一天他的經過,從早上開得鮮艷的花朵,到水裡的游魚,每一個都活靈活現。
賈瑚看著二弟的畫,再一看自己的畫作,頓時又是嘆口氣,不過祖母也說了,有失有得,不必太放在心上,難道畫的畫沒有靈性,他就不畫了嗎?
夜晚,彎月高懸,清亮的月光透出天幕,撒向大地,天地間一片朦朧美好。
紅葉與艾草相約在空間里,艾草知道她竟然跑去莊子上度假,還頗為吃驚地道:「你跑去莊子上幹什麼?」
「方家那些姑娘可惜了,希望她們振作起來。」艾草感嘆一聲,也沒有叫紅葉給予答覆。
威遠侯府的事情,即便林家遠在清州,依舊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艾草對此也是無語,原本以為那回端午節,威遠侯府四老爺與侄媳婦的勾當只是特例,沒想到整個侯府幾乎都糜爛了,只瞞著老夫人,殊不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強,瞧這就被人報出來了吧?
紅葉點頭:「清州現在情況怎麼樣?」艾草和林海正在暗地裡尋找隱蔽的地方作為曬鹽場地,這個地方必須靠近海邊,還必須得保密,是以尋找幾個月下來,已經選定了地方,就等實行下去。
這個所謂的尋找幾個月,其實是林海跟著上山下鄉考察當地民情,他幾乎走遍了整個清州,除了深山野林沒有人居住的地方,只要有人居住,他都走過。
兩人交談了一會,又各自修鍊去了,與花苞的融合還得繼續,不容懈怠。
第二日,天氣依舊晴朗,今日賈政和王氏不好意思再拋下母親和孩子單獨出去玩,於是賈政就看顧著三個孩子,王氏抱著女兒與婆婆一路遊玩。
紅葉還沒有爬過山,是以就重新走了一遍昨日賈政和王氏爬山的山路。
這次要爬上小烏山的山頂,卻不想她們剛爬上山頂平坦處,就見一位穿著白衣的女子站在邊緣處。
紅葉挑了挑眉:「這位夫人,你這是要跳崖自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