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陞官一事傳到榮府,賈赦正在書房看書,難得的休閑時光,自然是趁機多背點大鳳律例,好在下次考試時多考幾分。
五月份賈赦和賈政的月考,兄弟倆考得都不是很理想,分數下滑。當然賈政考及格了,賈赦一朝回到二十幾分的水平。
自然這也有考試內容已經漸漸涉及大鳳律例中間的內容的緣故,閉著眼搖頭晃腦地苦背,一陣嬰兒的哭鬧聲,霎時間震天響地,震得賈赦立時忘了腦子裡的內容。
他一臉懊惱,手裡拿著書本大踏步就走出了書房,果然看到離著東院不遠處賈珠又在表示兄弟愛。
賈赦三兩步上前虎著臉:「珠兒,你就不能不打攪弟弟睡覺嗎?」家裡小三簡直是個小魔星,在妻子面前要多乖就有多乖,一旦離著妻子遠了,那哭聲簡直要震破耳膜。
還沒有自己思想的賈璉也覺得委屈,明明睡覺時還在娘親身邊,一覺睡醒又被魔王堂哥抱在手上,他不哭怎麼辦?
賈珠嘟著嘴,雙手還是死死抱著襁褓,「大伯,璉兒已經睡了那麼久,我每天才睡一會呢。」
賈赦覺得與侄子比大小眼簡直是丟人,只得把書遞給一旁的丫鬟,他自己接過襁褓,又瞪了侄子一眼,「珠兒啊,璉兒才兩個多月,等明年這時候他就可以陪你玩,所以平時你別打攪他,任他睡覺,這樣才長得快。」
然後目光落在賈璉身上,雙手搖晃著,「璉兒不哭不哭,二哥和你玩兒,爹爹這就帶你找娘親。」
賈珠亦步亦趨,賈赦哄著兒子還要哄著侄子,「這個時間珠兒不是應該和哥哥一起上課嗎?」
賈珠低著頭,小手絞在一起,嘟囔道:「大哥凶我。」
賈赦可是知道自己大兒子脾氣超好,肯定是這小子調皮,否則大兒子不會生他氣。
賈赦抱著小兒子,帶著侄子,後面跟著賈璉奶嬤嬤和一眾丫鬟回到東院,不一會張氏回來了,看著小兒子眼帘掛著的淚珠,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頓時好氣又好笑。
賈赦和賈珠見賈璉不哭了,兩人都鬆了口氣,賈赦使勁揉侄子的腦袋,「說過多少次,下次別騷擾弟弟。」
賈珠抱著大伯的腿,撅嘴道:「我這是喜歡弟弟。」
「喜歡弟弟也不是這樣的喜歡,弟弟要睡覺才能長得快,小子胡攪蠻纏的本事厲害。」賈赦猛地把侄子扛上肩膀,「比你爹那個撅嘴悶葫蘆強!」
賈珠咯咯笑著,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不過大伯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有婆子進來稟告,說四姑爺陞官。
賈赦把侄子放下來,臉上滿是喜色,大笑道:「皇上升如海什麼官?」
婆子搖頭又忙不迭地點頭:「回稟老爺,說是什麼參議。」
張氏抱著兒子,眉頭微微上揚道:「應該是通政司右參議。」
賈赦摸著下巴,附和道:「這是一個實職,如海從七品翰林小官一躍成為五品官員,這晉陞的速度挺快的。」
他把賈珠夾在腋下,「靜姝,我去找母親。」
張氏點了點頭,抱著兒子,看著那一大一小嬉笑的背影,默默地想了下,好笑地搖頭,她知道自家老爺幾斤幾兩,還是不要讓他冒險,就現在這樣挺好的。
紅葉自然已經知曉,她也在琢磨林海在這個特殊時期陞官會引發什麼連鎖反應,原本九月份就是考核之年,皇上連三個月時間就等不及,難不成他老人家是心血來潮提拔林海為通政司右參議的嗎?
賈赦把賈珠抱回西院,叫了賈政一起去見母親,聽母親分析分析四妹夫陞官這件事情到底是喜事還是壞事。
紅葉端著茶杯,示意賈赦和賈政分別發表意見。
賈赦撓了撓頭說道:「皇上什麼時候不提拔如海,偏要在我們還了錢的第二日,難道皇上是看在我們識趣還錢的份上,才升如海官的嗎?」
紅葉目光看向賈政,賈政也是一路沉思,聽到大哥這話,便立即反駁:「大哥,這不可能。皇上不是昏君,誰家貢獻了銀兩他就給誰官?若是如此那朝廷就根本沒有寒門子弟立足的餘地!」
賈赦看了賈政一眼:「那就是皇上原本就看中如海的本事,這才用他的。」
紅葉眼眸垂下,復又抬起頭說道:「你們說得都有理,右參議的位置不是已經空出來好幾個月了嗎?一直沒有接替的人選,原本以為要九月份考核結束才會任新官,現在皇上把這個位置給了如海,那就是原本就已經看中如海,至於為何選在榮寧兩府還錢之後,可能是撞上了吧。」
紅葉還在思考,左參議是肅郡王的人,而右參議以前是皇上的人,這下空出來了,只怕太子和襄郡王、恭郡王幾方人馬都在籌劃,皇上總不能讓兩個位置都被幾位皇子的人佔據,這對皇帝本人對朝堂都是不利的,所以他一定會選擇一位他自己的人。
賈赦想了半天又道:「如海升了官,敬堂兄那裡毫無一點動靜,不知敬堂兄和大伯會不會心裡不高興?」只怕外人眼裡,如海陞官就是靠了岳家的東風。
賈政也是皺眉,就怕兩家生了嫌隙。
紅葉卻道:「別擔心,你大伯還在呢,敬兒想不到的事情,你大伯總會想到,他會與敬兒分析分析。」
可不是嘛,賈代化在一覺睡醒知道侄女婿借著榮寧兩府還錢的東風升了官,而自己兒子卻什麼好處都沒有撈著,細細思量了一番,心中便有些明白,待賈敬回來,他自會與兒子分析。
東宮,太子和一干幕僚正在商議事情,一人說道:「殿下,這可如何是好?通政司一定要有我們自己的人才行啊。」
又一人說道:「是啊,原本已經打算好了,羅瑾接替右參議的位置,這樣錢大人調走就毫無影響。」
又又一人也是苦惱道:「是啊,錢峰的任期到了,他的表現並不算好,通政使也並不器重他,是以他不可能留下來。」
太子也是滿臉黑青,父皇這旨意根本就是毫無預兆,昨日榮寧兩府還欠銀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他本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就算父皇對兩府有獎賞,若是提拔其官職,也只有賈敬,不過那傢伙任太常寺左寺丞,一干就是三任,今年也沒看他活動,想來沒打算調走,而且父皇就算獎賞賈敬,太常寺而已,一個清閑沒有實權的衙門,並不被他放在眼裡。但是父皇略過賈敬提拔了榮府女婿林海,到底父皇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這個打算?
太子冷靜下來之後,方說道:「再等等,等九月之後再說。」反正通政司一定要有他的人,收買威脅哪種手段可行就用哪種,不過沒過三年或者六年,這人員都會變,還不如直接把通政使變成他們自己的人比較實用,他得好好想想。
而肅郡王府,他也在和幕僚商討這件事情,父皇的每個動作都有其深意,他們不可能不仔細思考。書房門大開,幾人品茶暢聊,看似很悠閑。
從院門口走過來一個小廝,肅郡王看到他,便起身來到書房門口,那小廝交給他一個紙條,他迴轉身大開一瞧,忍不住臉上溢滿喜色。
「已經確認,錢峰是太子的人,不過九月考核一過,他就會從左通政下來,這下太子在通政司少了一個耳目。」肅郡王琢磨開了,要如何利用這點給太子下套。
幕僚們各自相視一眼,他們並不知道肅郡王在通政司的人到底是誰,只知道肅郡王在通政司安插了人手。
「王爺,不知錢峰退下來,我們的人能否上去?」
肅郡王思考了片刻后,點頭道:「本王有八成把握他能上去,但是凡事抵不過父皇的旨意。」
幕僚們紛紛議論開了,八成把握已經很大了,他們現在就可以活動開來。
至於林海、榮寧兩府根本不在肅郡王的考慮範圍內,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有兵權,好像無論是什麼樣的人都羨慕別人擁有的,永遠不會在乎自己手裡所有的,他與太子一樣,兩個人都在努力摟自己手心裡沒有的東西。
慢兩位兄長好些年的襄郡王和恭郡王原本也打算往通政司使力,都想安插上自己的人,聽到這個消息也頓時就像泄氣的皮球一樣,不過這兩人瞬間又把目光盯在了通政司左右參議以下的位置,這些位置雖然品級小,但是蚊子腿也是肉啊!想想要在大哥和太子二哥之間夾縫中求生存,兩人都深深嘆了口氣。
夜晚,宮中,婁高等人巡邏一圈結束,就回到屋子裡進行短暫的休息,他與郝定一個隊伍,余揚尚永和韋涼明日休沐,這三人這會在宮外吳宅,打算明日去林家。
郝定摸到大哥身邊坐下,習慣了黑暗,雖說看不清大哥的表情,但是臉型輪廓還是看得出來的。
「大哥,林大人陞官,原本是一件喜事,只是這時機有些不對,會不會對他有什麼不好的影響?」郝定的聲音並不大,只能讓他左右兩邊的人聽到。
黑暗中,婁高依舊是筆挺的身形,他坐靠在牆上,聽到十一那話,便說道:「林大人是一個有智慧的人,別以你那點小心機揣測他,況且右參議也不過是五品官,林大人怎麼可能應付不過來?」又是片刻后,他又說道:「我記得師父說過皇上其實挺欣賞林大人的父親的。」
郝定默默地點頭:「愛屋及烏,皇上以後是要重用林大人吧。」
跳過這件事情,郝定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說道:「大哥,你把自己的休沐日安排在最後,是不是不敢去見林姑娘?」
婁高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白痴弟弟,只聽他繼續說道:「哎,上次林姑娘沒看到你,眼裡是滿滿的失望。」
郝定湊近大哥,就快把整個臉湊到大哥臉上了,好奇地問道:「大哥,你對林姑娘真不動心?」
婁高閉著眼,使勁揉了揉弟弟的頭,「再多話你就跟鸚鵡一樣,多嘴多舌可不討喜。好奇我的事情,你還不如想想你和萬姑娘的事情,下次去見她,該把你身體的情況說清楚明白。」
郝定頓時安靜下來了,頓時無比的煩惱起來。
翌日,余揚尚永和韋涼三人上林家拜訪來了,上次郝定回去,林暖給他開了藥方,若是他們自己收集藥材方便,便先收集好藥材,是以這次三人來是帶了藥方上的藥材來的。
林暖開的那張藥方,吳統領拿去給唐御醫看過,唐御醫看過之後,頓時拍腿驚訝道:「老吳,這是何人開的藥方?」
唐御醫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這個看起來很像三十年前司徒老太醫的手筆。」
吳統領驚訝了問道:「司徒老太醫?你確定嗎?」
「確定,我之所以知曉這個問題,就是從司徒老太醫那裡學來的,當年司徒老太醫可是整個太醫院醫術最精湛的國手,只是三十年前,老太醫在他花甲之年告老還鄉,後來聽說老太醫乘坐的船在江中翻了,還以為老太醫早已離世。」唐御醫無比地激動,「現在開來,老太醫他當年並未遇難,有他出手,你的情況就算不能完全根治,以後也不會像這樣時時擔心,更不用擔心你的徒弟們。」
兩人激動半天,尤其是唐御醫恨不得親自跑到林家詢問林暖有關她師父的情況。
余揚尚永韋涼三人先是見了老太太,在老太太的陪同下來到秋西園,秋西園已經被林暖改造成屬於她自己的葯園子了,花園裡種的不是花草,而是藥草,稀稀拉拉的,空氣里瀰漫著一股葯香。
艾草並不打攪他們做正事,只是在一旁看著而已。
林暖接過藥材之後,看了看說道:「五日之後可以來取葯。」針對郝定的情況,主要是氣血方面的,所以這裡面人蔘、甘草分量居多,當然還有一味五十年的雪蓮花。
余揚鄭重地道謝:「多謝林姑娘。」
林暖搖頭,手上動作不停,示意他們在她對面坐下,「你們坐吧,一個一個來。」
這會三人發揮兄弟愛,讓最小的先來,韋涼坐在她對面,忍不住嚴肅著一張臉,說道:「麻煩林姑娘了。」
林暖示意他撩上衣袖,她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四周瞬間更加安靜,足足過了有半刻鐘,林暖才收手。
「你的情況比郝定好一些,你表現在五行不平衡。」林暖沉思了一會說道,「為了保持你的身體五行平衡,你的五臟六腑已經有些使用過度,換一句話說過了三十或者三十五歲之後,你的五臟六腑幾乎會一同停止使用,看起來就只是普通的生病一樣,只是那時候無論怎麼看病吃藥都已經來不及。」
余揚和尚永倒吸一口氣,五臟六腑都不作為了,那還真是必死無疑。
林暖琢磨了一會,仔細斟酌藥材用量,先把韋涼的藥方寫好,再來給余揚和尚永一一仔細診脈看過,原本以為郝定說他兄弟們都有問題是誇大其詞,但是診斷過余揚和尚永的,林暖再也不報那種僥倖心態了。
余揚和尚永兩人情況與韋涼差不多,明明很年輕,但是身體內某個器官卻使用過度,兩人雖然只是其中一個器官使用過度,但是嚴重程度可比韋涼嚴重多了。
「其實身體有自我保護能力,當你們練武時,覺得受不了了,就不能再練,因為那已經是身體所能承受到的極限。很顯然你們簡直是拿命在練武,否則不會把自己都弄成這個樣子。」大夫最不喜歡虐待自己身體的人。
「若是你們練武之後,有泡相應的葯浴或者服用某些強身健體的葯湯,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子。」所以練武本就不是誰都能練的,練武更是需要耗費巨大的花費。
三人面面相覷,師父是寒門奮鬥上去的,以前也不懂這些啊,而他們更不懂。
林暖很嚴肅地看著三人,開始講述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最後的下場,大部分人都是年輕的時候揮霍,年老之後病體纏身,想要治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韋涼的情況雖然說起來嚴重,但是只要把五臟六腑補上流失的元氣,就能恢復健康,這個時間會在兩年到三年之間。而你們兩個,時間要久一點,大概在三年左右。」
韋涼在她說完之後,就問道:「十一哥呢?」
「郝定要五年左右,他算是其中比較難的一種。因為氣血不比五臟六腑,產生血液的器官遍布全身,要補上其元氣,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艾草默默回憶以前學的生物知識,造血幹細胞到底藏在哪裡?她記得好像是骨髓,古代這地方科技不發達,認為它遍布全身倒也合情合理,誰叫人體全身都分佈著血管。
有人願意聽這些枯燥的醫術上的問題,林暖還講的挺高興的,其實三人完全已經變成星星眼了,最後林暖停了下來,三人才鬆了口氣。
三人在林家吃了午飯後就離開的,帶走了一麻袋水果和自己抄的藥方滿載而歸,回到吳宅三人才想起忘了問林姑娘她師父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