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幕,倦鳥歸途,在外遊走一天的人們也都歸家。
三月春闈,現在京中來了許多赴考的學子,許廣志的事情還未塵埃落定,但是諸多學子們已經氣憤填膺。這些學子們大多年輕,最容易被人利用,所以每屆科考,皇帝都會派人關注著京中的走向。
皇宮御書房,長平帝結束一天的政事,招了婁高來詢問。
監視學子的動向自然不是婁高親自出馬,禁衛的侍衛那麼多。婁高只需要從下屬那裡獲知便可。
自然,張老太爺和賈赦賈政一行人被禁衛看在眼裡。
張老太爺只求不被別的派系的大臣看到,至於皇帝的人,他是知道瞞不過的,也沒打算瞞著皇帝。
婁高稟告完畢,長平帝看似老神在在地閉目養神,半晌才說道:「賈赦、賈政,賈代善的兩個不成器的兒子。」賈代善臨死前上的摺子,話里話外都是讓他斟酌著為他那二兒子某一個官位,不求多高,只求讓二兒子有事可做。
「給兒子請先生,只是如此?」
婁高點頭:「收到的消息確實如此,不過岳陽樓里的情況,大家都看在眼裡。」
長平帝頷首:「朕已知曉。留意京中的情況,別讓人攪渾水。」幾個兒子長大了,迫不及待地想取代他的位置,他其實應該高興的,事實卻是,高興不起來。
按理說兒子成才,是做父親的驕傲。可惜他這幾個兒子遠遠不夠,想承接他的位置,還需更多歷練才行啊。
在四個成年兒子身上轉悠了一圈,又想到兩個馬上要指婚的兒子,老七上次向他提了未來妻子的要求,他也把看中的幾個人選告訴了他,允許他私底下接觸,覺得哪個好,選秀結束后,就賜婚。
至於老八,有母妃操心,他便沒有提醒。
轉而又想到許廣志的事情,牽扯著幾個兒子,長平帝不禁冷笑,這幾個兒子太『成才』了,被人耍得團團轉還不自知。
婁高退下,來到外面與王衛打了個頭,便來到牆角處,那是余揚執勤所站立的位置。
「郝定是打算賴在林家了嗎?」兩人不談公事,說起私事來,這個時間段最讓人羨慕的便是郝定了。
婁高看了一眼余揚,「不然呢?在林家吃得好睡得好,還有人聊天。」
「算了,不與傷患計較。」余揚淡淡地道。
別覺得他們不關心兄弟,覺得冷漠啥的,郝定的傷勢真不算重,他們哪個在訓練和出任務的時候沒有受過傷。
聲音很輕,好似一陣風吹過,沒有任何人察覺。
王衛癟了癟嘴,與禁衛打交道多了,他才能找到他們的身影,別人來,還真發現不了。
林家,慧芳院正在準備熱氣騰騰的鍋子,今晚艾草與小帥哥郝定吃鍋子。
至於林海和賈敏,兩人在正院吃家常菜,誰叫二人吃不得葷。
賈敏看林海那臉色,還真是拉長了臉,渾身黑氣壓,知道的是知道林海在吃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這個做妻子的惹了相公生氣。
「老爺,你都快把碗底戳穿了。」賈敏無奈地道。
林海省過神來,連上又是一片尷尬,連忙給妻子夾菜,「敏兒吃菜,不用照顧我。」
林海很快就扒拉了兩飯碗,然後放下碗筷,「我去慧芳院,敏兒慢些吃。」
賈敏聳聳肩,郝定在慧芳院,她便不能去,看不到老爺裝模作樣的場面還真是可惜。
知道林海不想讓婁護衛等人與老太太接觸的人,也唯有賈敏,任何人都沒有發現,可見林海掩飾情緒的功夫已做到家,當然別人也不會往那方面想。
林海到慧芳院門口時,就已聽到一老一少說得興高采烈的聲音。
「老太太可不知道,大哥最是裝模作樣,比如明明想吃什麼美味,他偏不會表現出來,大哥二哥三哥他們都喜歡老太太送的水果,可好吃了,不過我們兄弟多,一人一口就沒了。」
「那下次小定直接來林家找老太太拿,老太太別的沒有,水果還是挺豐富的。我兒媳婦孝順,每次都買不少水果,我這院子堆著也是堆著,隔幾天都會分給下人或者別處的人。」
……
林海心裡酸溜溜地想著,不過一個長不大的小屁孩,這才幾天時間,就叫得這麼親近了。
林海頓了頓,掩飾好心情,進了院子。
艾草笑道:「海兒吃過了?不怕被肉的香味給饞住,過來坐。」這古代守孝就是這麼規矩多,還不能吃肉來著,林家男人身體本就單薄一些,難怪紅樓中林家總是孩子少。
郝定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他作客,累得人家男主人還要遷就他。
林海笑道:「已吃過,勞母親掛心。郝護衛別不自在,可是今日飯菜不合胃口?」
郝定連連搖頭:「沒,沒,林大人太客氣了。」
艾草用長勺撈鍋子里煮熟的菜和肉,「等下次你幾位兄長來,咱們在院子里燒烤。」
郝定已經很熟悉了,從長勺里夾起一半菜一半肉,「老太太也吃,燒烤的話,那我肯定不能錯過。」
郝定連上笑容燦爛,艾草也是滿臉笑容,「來來,都來。林家就是主子少,總是透過一股安靜。以後等小定你們成親了,讓你們媳婦兒過來和我兒媳婦一起作伴也挺好的。」
郝定帶著幾分傻笑,不好意思地道:「老夫人真要給我們介紹媳婦兒?」
艾草眼睛一亮,「自然,只要你們有這個意思,老太太都包圓了。」女方的資料,她確實沒有太多人選,但是她可以找城裡的媒婆合作。
這個京城,誰最了解哪家有適齡的閨女?必然是媒婆啊!
背景板林海默默無言,只能在內心嘀咕。
艾草決定明日就讓人打聽城裡名聲好的媒婆,現在就開始準備起來,很快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在林家生活著,是挺自在舒心的,不過終究不是自己家,且總是在林家白吃白喝,他沒那麼厚臉皮,等回去找兄長們和師父要他的俸祿,他要給老太太買禮物。
翌日,郝定聲稱禁衛挺忙的,他要回去忙工作了,所以只得歸隊。只是那副依依不捨的表情,讓艾草挺樂呵的。
當然白日的時候,林海不在家,艾草叮囑過郝定,讓他空了來林家就是,想吃水果派人上門來拿,她很歡迎。
郝定離開林家,先是回了宮外的住處,把自己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沒找到多少銀兩,郝定頓時臉皺成包子。他在禁衛這麼多年,銀子呢?
郝定回到宮中,打算找幾位哥哥說道說道,他可沒想著在皇上面前露臉。他們十五個人,只有前面五個人是經常在皇上面前露面,也是前面五個人可以直面皇上,他們並不用。
不過皇上是認識他們的,郝定是打算與幾位兄長交涉一下,把俸祿還他。
皇上可是知道郝定在林家享受來著,立馬讓王衛把人叫進來。
郝定頓時心裡直打鼓,面見皇上時,只能用最常用的表情,一板一眼、面無表情。
禁衛最標準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
「屬下參見皇上。」
長平帝唇角彎了彎,「平身。」
「郝定?」長平帝仔細打量了一下郝定,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其實已經二十多了。
郝定立即挺直腰桿,「是,聽憑皇上吩咐。」
長平帝今日心情好,有心想逗一逗年輕人,「林老夫人的水果吃夠了么?」
郝定想也沒想:「沒。」說出口才發覺沒對,表情頓時有些糾結,才結結巴巴地道,「屬下傷好了,不敢耽誤皇上的事情,便立即回來了。」
長平帝忍住笑意,「這次在林家住了幾天,林老夫人可為你找好媳婦兒了?」
郝定沒敢抬頭,也沒敢再多想,回道:「老夫人說過幾天就有好消息。」
郝定不擅長與皇帝打交道,心裡七上八下的。
長平帝頓時無語,又有幾分感慨,這幾個護衛在他面前一向坦誠,若是他的兒子有護衛這樣一半坦誠和盡心,他也就滿足了。不過他這是妄想,護衛和皇子終究不同。
「行了,退下吧。」
郝定一頭霧水,皇上召見他,就問這麼幾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郝定出來之後,就看到婁高和尚永一臉嚴肅地盯著他,他們二人是在想著,這小子還知道回來啊!
郝定快步走到兄長們面前,「大哥,三哥。」然後語氣帶著十足的疑惑,「大哥,我剛才在家裡翻找了許久,才發現我沒多少銀兩。我每日沒咋花費,銀子哪去了?」
婁高陰惻惻地道:「你是覺得我花了你的銀子?」
郝定覺得大哥語氣有些不對,小心地看了一眼兩位兄長,皺眉:「沒有啊,大哥你能花多少銀子?我這不是在林家白吃白喝好幾天,老夫人又那麼盛情,怪不好意思的,老夫人答應我隨時去林家做客,不過我以後總不能次次都空著手去。」
婁高尚永目光閃了閃,婁高漫不經心地道:「你想要多少?」
郝定咧嘴比了個手勢,尚永挑眉:「五萬,五千?」
郝定張大嘴,連連搖頭,一副被嚇倒的樣子,連連道:「五十、五十就夠了。」
事實上,他真不知道他這些年的月俸加起來到底有多少。
尚永把小額銀票給了郝定,郝定屁顛屁顛地跑了,不過走了幾步又回來了。
「大哥,三哥,老夫人說她要給咱們說親,問你準不準?不過聽老夫人那意思,她已經在準備了。」
郝定壓低了聲音說完就跑了,留下浮想聯翩的婁高和尚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