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高用平常的速度返回御書房,在御書房外高聲喊了一聲,「啟稟皇上,屬下有要事稟報!」
長平帝頭也不抬,「進來。」然後才擱下毛筆,抬頭示意婁高近前講述。
婁高神色沉穩,一五一十地講述了方才林海帶來的消息。
長平帝端坐在龍椅上,表情非常平靜,「你安排吧。」
待婁高走出御書房,長平帝這才皺著眉深深地嘆了口氣,眉宇間竟是疲憊。
恰好,王衛稟告七皇子求見。
七皇子自從十五元宵那日得到啟發,最近一直在多方思考將來的妻子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現在他考慮清楚了,這便來向長平帝回復。
不想那幾個糟心的兒子,後面這幾個兒子還是挺可愛的,長平帝心情一下子又平復了不少。
婁高和尚永到莊上時,已經是半下午了,夕陽高高掛在空中,孩子們正在山坡上割草或者找野菜,庄前庄后全都是歡聲笑語。
郝定的傷勢說嚴重也不嚴重,不嚴重也嚴重。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尤其是背上和胸前的傷口最是嚇人,有幾道還傷到了內腹,昨夜又沒有及時治療,導致傷口有些發炎。當然昨夜抹的傷葯自然也起了止血的效果,否則郝定這會情況更加嚴重,也虧得他體質好,硬是挨了過去。
大夫專業的手法,雖然沒把郝定綁成木乃伊,但是全身上下都綁著布條,還是躺在床上不能動。
許管事等人見了婁高和尚永好一會,這才想起這兩人是誰,那不就是年前幫著他們擒住了拐子的大官老爺的護衛嗎?
許管事腦子轉得快,很快就分析出郝定與婁高、尚永的關係。
艾草看著婁高二人,樂呵地道:「哎呀,山水有相逢,兩位小帥哥好久不見。」
婁高和尚永表情有些舒緩,拱手一禮:「老夫人好,此次多謝老夫人救命之恩。」被吳統領收留的弟子一共有十五人,年齡相差無幾,婁高是老大,郝定是十一。
艾草擺了擺手,「恰逢其會,別多禮。」說罷就帶二人前往郝定的房間,「那三個追殺郝定的人已經被抓住了,你們記得帶走。」
她才不管皇帝老爺的那些事情,只等最後結果就是。
艾草並不提帥哥們的工作,既危險又要保密,「郝定多大了?看起來還未成年。」艾草的成年標準自然是十八歲,不過古代二十歲男子及冠成年。
「他只是臉長得小,早已經成年了。」婁高十五個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訓練,其中郝定和於江一樣,一直都是一張娃娃臉,於江臉長得嫩,但是心性成熟穩重,郝定則完全相反,從來都靜不下心來,所以師父才給他取名叫郝定。
艾草有幾分唏噓,「還是好小的孩子,身上刀劍傷口許多,有幾道傷到了內腹。昨晚郝定翻牆進來,他又昏迷不醒,因為不知道他的身份,沒有及時請大夫,真是對不住了。」
人之初性本善,從善也要分情況,若是壞人,為何要救?
婁高和尚永二人臉色皆是一片慚愧,「不,老夫人,是我們給你們帶來了麻煩。」
「郝定那小子皮厚肉燥,流點血不礙事,何況我們的任務本就危險重重。」
郝定被人追殺是意料之外,但是這小子誰家不好進,偏偏翻進老夫人的莊子,那是因為他知道地形,知道這裡是老夫人的地方,他若是進來,有活命的機會。
幾人已經來到郝定的房間門外,郝定住的地方自然是客房,他全身上下綁著布條,腦袋例外,聽到聲音這會正側轉頭看向門口。
郝定這造型被婁高和尚永看在眼裡,兩人眼裡全是詼諧的笑意。
「大哥,三哥。」看到親人,郝定終於忍不住,聲音帶了幾分哭腔。
艾草並未進去,看到這一幕,心道只有在親人面前,才有撒嬌和訴說委屈的權利。
艾草轉身離開,來到院子里,恰好小劉靜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艾草便帶著小姑娘一起玩兒。
婁高和尚永只在莊上待了不到半個時辰,與郝定接洽之後,又鄭重把郝定拜託給老太太,他們拿著東西回京了。
至於那三個匪徒,婁高將派人在晚上的時候來接收。
這兩人騎馬當然速度夠快,回到京中也不過才剛剛天黑,原本艾草本沒打算在莊上住多久的,不過莊上剛發生這樣的意外,她也不敢離開。
翌日,艾草與許管事商量了一下,要給莊上修建圍牆,不只是攔匪徒,還要攔截山裡的猛獸。
許管事動作很快,修圍牆的事情很快就拉上班底,雖然現在是春耕忙碌的時候,不過總不缺做短工的人。
在莊上雖然日子安寧休閑,奈何消息滯后,在郝定傷勢大好,大夫說可以坐馬車之後,艾草立即打包包括郝定一起返京。
艾草把郝定帶回來了林家,郝定想著老太太家的水果很好吃,他可以在林家多吃點,而且他現在是病人,任務也完成了,可以有一個小長假,果斷地跟老太太走了。
而此時,京中正是熱鬧的時候。
被譽為大鳳又一奸臣的許廣志到京就引起了軒然大波,艾草一行人回京之時,恰好許廣志正在朝堂自辯。
其結果還未知,京中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後的結果。
然而京中眾人不知道,江南地區,於江已經率領官府收押了許廣志的府邸,其家眷已經被關押,有關聯的商人家族也齊齊被下入大牢,就等京中許廣志的判決之後,江南一眾人相關人員才會被判決。
賈敏先一步接到消息,家中已經安排好,就等老太太和客人回來。郝定對住所環境不講究,不過他總是對林家的水果戀戀不忘,艾草也看出他這個愛好,吩咐他別客氣,水果管夠。
不過在吃過林家的飯菜之後,郝定發現林家這伙食也很好吃啊,大廚的水平夠,雖然及不上御廚,但是他就覺得這味道比御膳好吃多了。
因為母親回家,林海早早下班回來。
不過因為有客人在,晚飯不能是一家人吃,艾草這個老夫人沒大礙,不過賈敏這個年輕的太太總不能陪郝定這個年輕小夥子吃飯,所以晚飯便分成兩撥人,艾草和賈敏在慧芳院吃,林海和郝定在前院吃。
賈敏對外面的事情也知曉,艾草白日的時候已經從兒媳婦那裡得知京中這兩天的情況。離開京中幾天,京中這大戲越來越精彩了。
昨日,有兩撥人到大理寺擊鼓鳴冤,一個是姓李的少年呈遞血書狀告許廣志掠奪李家財產,還趕盡殺絕,李家只有他一人逃脫;一個是一群年齡從十四五歲到四十來歲的女子,狀告許廣志和其子強搶民女,若不從,累及家人或者對其羞辱至死。
艾草咂舌,從婁高到郝定,她越來越覺得就是皇上要收拾許廣志,沒有皇上的手筆,如何能保得住那些人千里迢迢趕到京城?
上午,許廣志在朝堂自辯說得老淚縱橫,哭訴自己在江南做了多少為國為民的事情,結果京中朝堂上政敵無中生有,意圖抹黑他,清者自清,他自是不怕,只嘆小人當道……
長平帝坐在上首的位置,神情高深莫測,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讓大臣們各抒己見。
朝堂分成的派系可是不少,肅郡王、太子、襄郡王、恭郡王、堅定不移忠於皇上的、以及別的王爺的等等,起碼有五六撥人為許廣志說話,朝堂吵成一鍋粥,長平帝表情愈加高深莫測。
貼身總管王衛縮了縮脖子,心道,皇上對許廣志並未覺得可惜和生氣,大鳳有得是人才,皇上憤怒的是,幾位皇子以為能掌握許廣志,殊不知許廣志拿幾位皇子當猴耍,偏偏他們還不知,現在一門心思想為許廣志開脫。
還有一點,皇上對幾位皇子非常失望,他們缺少公心,只有一片私心!
好些大臣作壁上觀,等到一眾大臣吵得事件白熱化之後,大理寺卿甘偉奇呈遞上諸多證據,全都是許廣志為非作歹的證據,更有許廣志貪污受/賄的賬本,不過這賬本中只有許廣志受/賄的賬本,並未有行/賄的賬本。
別問這些證據是如何來的,甘偉奇表示他都快被嚇傻了,上朝之前從某個人手裡接過一摞證據,他現在還後背發涼。
甘偉奇這才知道,特么的不是別人要收拾許廣志,根本是皇上的意思。至於為啥沒有許廣志行/賄的賬本,甘偉奇不敢往下想。
許廣志被打入大牢,最後的審判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主使。在諸多證據呈現出來之後,為許廣志開脫的人全都閉上了嘴巴,儼然非常後悔站出來為許廣志說話。
百姓在知道許廣志被下入大牢之後,個個表情深惡痛絕,彷彿許廣志就是他們的殺父仇人一樣,更有不少書生聚集在茶樓、酒樓等地對此議論紛紛。
今年是春闈之年,現在京中已經匯聚了不少學子,更有許多學子在來京的路上,這些學子為了贏得上位者的關注,紛紛發揮自己的長才,批判許廣志就是官場的蛀蟲。
從午時到夜晚,許廣志引發的討論還未消停。
艾草和賈敏用膳時,難免不會討論這個問題,婆媳倆有神一般相同的想法,明明已經有錢有權,為何還要作死地往上蹦躂?踏踏實實當好自己的官,坐穩自己的位置,不就行了嗎?
賈敏感慨之後,又提及娘家的事情,對林家的事情隻字不提。
艾草確實不知林家是否有賈家那樣的問題,因為她不管家,而且林家的下人貌似很規矩,做事勤勤懇懇的,她也從未多想。
賈敏提及兄長整頓家業,經過幾天討論,賈赦和賈政對清理了家中蛀蟲之後,如何管理榮府已經有了初步的條例。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紅葉的提點。
艾草見賈敏的神情有異,便問道:「敏兒可是有話要說?」
賈敏眼神瞬間發亮,「母親,若是我哥哥們想的管家方法可行,我也想用在咱們家。」
艾草樂呵呵地道:「這是好事呀,若是方法得當,能幫助咱們更好地管理林家,為何不用?」
賈敏神情一松,露出一抹笑容。
前院,林海和郝定也『相談甚歡』。
郝定是一個健談的年輕人,他比林海小兩歲,又長了一副娃娃臉,生就長大不大,不會讓人憎惡。
「林大人,你家飯菜真好吃,水果也好吃。」說著就剝了一個橘子,整個丟進嘴裡。
林海嘴角抽了抽,「郝護衛,你已經提過五遍了。飯菜水果管夠,你不用客氣。」
郝定訕訕地道:「呵呵,好,謝謝林大人。」伸出的手停頓了一下,還是堅決地從果盤裡拿出了一個蘋果。
林海保持微笑。
艾草可不知道兒子和郝定之間的『火花』,眼見時間也不早了,派人探望了一下郝定,知道郝定已經在客院住下,正準備就寢,她這才作罷。
母親如此關心郝定,林海心裡不免泛酸,賈敏對此嫣然一笑,老爺還真是彷彿越大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