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莊子,艾草吩咐許管事去查一查,能查多少是多少,趕明兒她回林家再讓兒子幫忙。侯元龍只是受了驚嚇,這會在一眾小孩之間,又大人和善,倒是不那麼膽怯了。
從未與過多小孩接觸過,侯元龍對莊子上的孩子們特別好奇。
艾草觀察了一下,他好像並不吵著要父親母親,這一點都不像正常的五歲孩子。
借宿的客人也已經安排好了,住在東邊的院子里,艾草住在西邊的二進院子,本來想著這小孩出自富裕家庭,帶他一起住,結果小孩自己不樂意,喜歡跟孩子們住在一起。
吃晚飯時,艾草與大夥一起吃的,她著重觀察侯元龍,他最初看到盤子里的飯菜時,彷彿有些驚訝,左右看了看別人,發現其他人都吃得很香,嘗試性地咬了一口白面饅頭,眼睛一亮,又喝了一口粥,挺好吃的,學著別人那樣吃得很開心。
艾草揚了揚眉,他能自己熟練地吃飯,可見平時在家也是自己動手的時候多。看著這小孩的作為,分析隱藏在這些動作后隱喻的內容,艾草覺得侯家的事情有點多。
這樣想著,艾草頓時皺緊了眉頭。都怪她,只關注了皇帝和皇帝那串皇子的事情,朝堂上官員任職情況一概沒過問。
不過修國公府,該是與榮寧兩府齊名的紅樓中八大國公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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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院子,客人也在吃晚飯。
婁高,禁衛軍統領吳左的關門弟子,相當于禁衛軍的二把手,這次長平帝出行就是由他負責。另外三人分別是余揚、尚永、於江,也是禁衛軍的士兵,且都是好手。
長平帝這人喜歡不經意間的行動帶來的驚喜,所以他在慧清寺拜見了遠遊回來的高僧之後,並未在慧清寺留宿,而是直接返京,只是大雪天,路況不好,又明日不上朝,便想在外逗留一晚。
這會時間,婁高已經打聽清楚此處莊子的主人身份了。
「主子,此處莊子上的主人林老太太是最後一任靖安侯夫人,這處莊子是老太太建立起來收留孤兒和流浪人員的地方。那七個孩子就是莊子上收養的,有幾個老人和大人也是莊子上收留的。一等將軍侯鴻文,據臣所知,他現在的夫人是繼室,原配夫人生下侯元龍半年後去世,繼室夫人是侯鴻文舅家的表妹。」
長平帝冷聲一笑:「所以,又是後院那些事兒?」
婁高肅然道:「臣不敢妄下決斷,已經吩咐下面查探,明早就能有結果。」這裡離京城這麼近,哪怕下面的人查探清楚,親自把結果送過來,明早也趕得上。
長平帝抿了一口熱水,「你辦事,朕放心。」心裡嘀咕,這莊子上連茶葉都沒有,就算林家沒有了靖安侯爵位,也不至於連好茶也喝不上了吧?
「朕記得,上屆探花郎林海出自林家。」他欽點的探花郎,年輕俊朗有才幹,他打算觀察三五年,若是禁得住磨練,他必定重用他。
婁高靜靜地不說話,朝堂官員如何不是他能點評的。
「林海和他父親很像,不是指相貌,是氣度,先皇很看重林海的父親,在林家爵位傳承到頭時,還特准林曄多襲了一代。」
長平帝語氣有些微妙,婁高靜默不語。
「林海的岳家是榮國公府,賈代善吶。」長平帝語氣很是懷念,「史氏遣了兩個兒子回金陵為賈代善守孝百日,最近榮府可有什麼變動?」
婁高正色道:「榮府關門閉戶守孝,賈老夫人除了到寧府探望過寧國公,其它時候不曾出過府門。不過榮國府大女婿兵部郎中齊幀以他榮府女婿的名義聯繫了榮府在軍中的舊部,有些人被齊幀說動,而齊幀一直想與太子殿下搭上關係。」
長平帝目光幽深,屋子裡光線很暗,安靜得讓人發顫,然而婁高已經習以為常,什麼時候該回陛下的話,他自然一清二楚。
半響長平帝卻道:「賈代化如何?」
「寧國公生病卧床,不過太醫那裡反饋得來的消息,寧國公的身體基本穩定下來,本來之前太醫判斷就是明年的事情了,但是現在太醫覺得保持下去,可以多活兩三年。」婁高一板一眼地道,「因為寧國公的威信健在,國公爺帶出來的將士倒是還穩得住。」
長平帝嗤笑:「所以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這是世間常態。可惜賈代善精明能幹了一輩子,沒教出兩個好兒子。」
婁高心裡嘀咕,虎父犬子,京中多得是這種情況,不只是榮國府。
若是在宮中,長平帝必然還在御書房批閱奏摺或者召見大臣或者在後宮陪伴妃嬪,但是在別人的莊子上,沒有奏摺沒有大臣沒有后妃,難得偷懶休閑一下,長平帝也只能扒拉著幾個護衛閑話家常。
婁高几人都是出身孤兒,在街上當流浪兒時,被吳左撿了回去,跟著吳左訓練,能出任務了,就進入禁衛軍,二十歲開始在長平帝身邊貼身保護,長平帝對他們的來歷還是一清二楚的。
談了一個多時辰的話,接近亥時,長平帝這才就寢。然而好像沒有睡多久,就被莊子上的喧鬧聲給吵醒了。
屋內有兩個人交替著一眼不錯地保護長平帝,婁高這會是清醒的,他並未親自前去查看,另外的護衛到前院去了。
長平帝披著厚厚的長袍,婁高站在他身後,兩人看到莊子前方天空,映照著明亮的火光。
此時艾草被驚恐的丫鬟叫醒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老太太,前面來了十幾個蒙面的黑衣人,拿著刀劍,一個勁地讓我們交人,說什麼我們扣留了他們的人。」
艾草頓時一驚,很快穿好衣服,來到前面。
果然見許管事和莊子上的幾個壯漢、佃戶家的男人與十幾個拿著刀劍的黑衣蒙面人對峙,帶頭的人手裡還舉著火把示威。
艾草看了看天色,天空還飄著雪花,地面上一片白茫茫的,這些人腦子秀逗了竟然穿著一身黑衣?
艾草正要上前,東面借宿的客人走了出來,那主人依舊在光線暗的地方,留下了一位護衛,另外三人殺氣騰騰地走了出來。
長平帝帶著婁高在拱門前看了一眼,就示意婁高等人處理,他若是沒猜錯的話,定然是那拐子團伙趁著夜深人靜、最是疲乏的時候來莊子上要人。既然他碰到了,而且這會莊子主人又是一個老太太,他斷然不會讓一個婦人冒險的。
於是在艾草和許管事等人目瞪口呆之下,余揚尚永於江三人已經把十幾個黑衣人給制服了,莊子上大漢見狀,立即拿繩子捆縛。
不用艾草示意,許管事就跑去向長平帝等人道謝,許管事也看出來了,這借宿的客人定然來頭不一般,肯定是哪位大官員,他眼巴巴地望著婁高。
婁高面不改色地道:「許管事放心,這些人將送至官府,後續事情由官府出面。拐子這類是官府和百姓深惡痛絕的,不管他們什麼來頭,定然不饒恕。」
孤兒出身的人才了解孤兒的心酸,拐子是他最痛恨的,以往借他職務之便,他倒是協助了好幾起捉拿拐子的行動。
許管事臉上掛著殷勤的笑,「多謝老爺和少俠。」
這一夜的荒唐就這麼結束了,許管事心想老太太說的做好事還真是有好報,今夜若不是那借宿的客人,只怕莊子上討不了好。
後半夜非常平靜,雪也停了,翌日艾草醒來,就在前廳給孩子們講故事。
「昨夜那群黑衣人真是腦子進水了,大雪天竟然還穿黑衣,以為扮演話本里的黑衣殺手嗎?結果三兩下就被那幾個帥氣的叔叔給制服了,孩子們也要學武,不求你們打倒一個壯漢,至少碰上什麼事情跑路也跑得快。」
侯元龍本是害怕,但是艾草這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讓他也禁不住笑了起來,不過學武倒是真有必要,他若是打得過小魯,就不會被帶走了。
「哇,叔叔們好厲害,我決定我也要練武,以後就不怕別人搶我東西了。」人小腿短力氣弱,討來的食物常常被別人搶走,被搶食物絕對是這幫孩子最深惡痛絕的一件事情。
長平帝不知自己是否該進,倒是婁高等人不禁有些赧然。
恰好許管事走了進來,他招待幾位客人進屋,待會就吃早飯,然後跑到艾草面前,兩人進了後面說話。
「老太太,老奴也只是了解了一點,侯元龍沒說謊,修國公府、也不對,他家牌匾是掛著修國公府的,只是侯鴻文襲的爵位是一等將軍,侯鴻文年紀比咱們家老爺年長几歲,不過他與老爺是一屆考中進士的,二甲進士末尾幾名。咱們老爺是翰林院七品編修,侯鴻文是翰林院從八品典簿。」
艾草點頭,許管事繼續說:「侯鴻文現在的妻子不是侯元龍的親生母親,侯鴻文原配在生下侯元龍半年之後去世,一年後侯鴻文娶舅家表妹為繼室。」
許管事表情有些糾結,「這位繼室夫人年紀與原配一般大,原配夫人嫁入侯家兩年後才生下侯元龍,再是一年半后,繼室夫人那時候都已二十歲高齡,一直沒許親,直到原配去世嫁入侯家為繼室。」
因為關係到侯元龍,所以許管事拜託查侯家的情況時特意吩咐多關注一下後院,尤其是侯鴻文的妻妾情況。
艾草心道,我也不想把繼室夫人想得那麼壞,奈何架不住這中間確實值得讓人揣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