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番外:你站橋上看風景(三)【席先生篇完】
那之後過了四年,席琛再一次回國,正好是徐婉的生日。
當天傍晚抵達老宅,家中來了很多親朋好友。
熱熱鬧鬧吃過晚飯之後,他就上了二樓,待在書房開視訊會議攖。
結束會議之後沒多久,時硯就打電話來了償。
其實他這次回國十分匆忙,還沒來得及通知他,他會知道,應該是有人提前告知了他。
接通電話,時硯爽朗的聲音從那端傳了過來:「你小子回國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對了,記得替我跟阿姨問候一聲,祝她生日快樂。」
合上電腦,男人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聲線比四年前更加低沉了一些,「臨時決定回來的。」
時硯微微挑眉:「臨時?」
他似乎有些好奇,「快告訴我,是什麼原因令我們百忙之中的席大少爺突然決定回來了?」
應該不單單是因為徐婉的生日。
男人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問了一句:「宋家怎麼了?」
宋家?
時硯頓了好幾秒,才知道他所指的是哪個宋家。
他遲疑的問:「你是指宋元山出軌風波么?」
男人從咽喉里淡淡的發出了一個音節,「嗯。」
時硯瞪大雙眼,震驚了,「卧槽你在國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而且還是昨天早上才剛爆出來的新聞……不對,你什麼時候也開始關心這些八卦了?」
接連幾個問題,男人都沒有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窗口的位置,淡淡的問:「結果呢?」
男人對這件事似乎挺上心的。
時硯一臉懵逼,不知為何,但還是告訴了他,「小三登堂入室,正房和她的兒女都被趕了出去。」
話音落下,電話陷入了沉默。
明凈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了男人比夜色還要漆黑的瞳眸。
他靠在牆上,薄唇緊抿,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響,時硯見男人久久不出聲,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突然問這些?我記得你對這些無聊的事情從來不感興趣。」
無聊的事情……
男人微微垂下眸子,俯視著樓下的樹影綽綽。
他扯了扯唇,說:「我大概,也是太無聊了。」
……
……
回國的第二天,席琛去了趟A大。
午後,陽光十分明媚,校園內一片生機勃勃,有幾個班的應屆畢業生在操場上拍畢業照。
歡聲笑語充斥了整個A大。
男人面容清雋,穿著舒適乾淨,漫步走在校園內。
校園的道路兩旁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空氣中瀰漫著沁人心脾的花香。
有擦肩而過的學生看到男人,眼前一亮,然後激動的掏出手機拍下他的照片。
那一天,論壇上因為這幾張照片炸開了鍋。
有人說他是外校來的學生,也有人說他是老師。
甚至還有人去人肉調查這個帥氣神秘的男人,只不過到頭來什麼都沒有查到。
論壇上各種猜測不斷,然而就是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他叫什麼,他來A大做什麼。
或許,最後那個問題的答案,只有席琛自己知道。
他為什麼會來A大。
因為那一天,是她畢業的日子。
男人很快便走到了操場外圍,放眼望去,操場上全部都是穿著學士服異常興奮的畢業生。
他們三五十個湊在一起拍照留念,還有些人已經泣不成聲。
犀利的眸子掃了一圈,最終捕捉到了那抹身影。
她瘦了不少。
寬大的學士服穿在她的身上,令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瘦小,好似大風隨便一刮,她就會被吹倒。
男人就著身旁的石椅坐下,雙腿隨意交疊。
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那抹窈窕的身影。
視野里,身旁的人不知說了什麼,女人忍不住揚起了嘴角,笑容明媚,但眼底好像又有些不易察覺的苦澀。
宋元山出軌的事情,應該給了她不小的打擊。
記憶中,她肆意妄為的笑容也不見了。
男人坐在大樹底下,靜靜地看著她的一顰一笑,墨色的眸子漸深。
微風輕輕吹過,頭頂上鬱鬱蔥蔥的樹葉發出了「沙沙沙」的聲響,有幾片枯黃的落葉掉到了男人的腳邊,然後沒多會兒,就被風捲走了。
過了不知多久,視野里出現了另一抹身影。
是一個男人,西裝革履。
他緩慢的走到女人的面前,將手裡的花束塞在她的懷裡,然後不知說了什麼,捧著她的臉,落下了深情的一吻。
女人似乎有些訝異,臉上浮現出了羞赧的痕迹。
這刺眼的一幕清晰的落在了男人眼中,只不過,他從頭到尾都無波無瀾,十分的平靜。
男人宛如一尊雕塑,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看著他們,除卻忽明忽暗的眸子。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起身離開了。
如果,如果那一天子衿有回頭看向正南方,一定可以看見一個孤寂的背影。
如果,如果那一天子衿真的回頭看過去了,她也一定,一定能認出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曾經在過去無數個寂寥和冰涼的夜裡,在她走過的地方出現過一次又次。
只不過,她沒有。她從來,都沒有回頭去看過身後人。
四年前是,四年後亦是。
……
……
半年後。
宋家在市內算不上很有名氣,所以小三登堂入室的風波很快就銷聲匿跡了。
畢業之後,子衿在外面自己租了個房子,沈睿程得空的時候就會去接她上下班,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因為宋家的事情而疏遠。
只不過久而久之,隨著工作的繁忙和雙方交際的關係,兩人的感情也漸漸出現了裂痕,經常三天兩頭會發生一些無關緊要的爭執。
有時候甚至會連續冷戰幾個星期,兩人誰都不肯低頭。
再後來,發生了那起出軌事件,他們努力維持了幾年的感情終於面臨分崩離析。
沈睿程沒有想到,子衿會突然出現在酒店裡,他更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張床上,身旁還躺著一個女人。
他看著站在門口面色蒼白的女人,頭一次面露驚慌,「子衿……」
子衿怔怔的看著潔白的大床上兩具相纏的身體,她的腦袋轟鳴,眼前一片天旋地轉。
那張床上躺著的兩個人。
一個,是曾經聲稱這輩子非她不娶餘生要和她一起度過的人。
另一個,是費盡心機搶走了她的一切,她名義上的「妹妹」啊。
腳下不受控制,子衿愣愣的倒退了一步,眼眶猩紅。
沈睿程隨意套上衣服之後,飛快的走到女人的面前,張了張唇,有些慌忙的解釋。
但是還沒觸碰到女人的手,就突然被她用力的甩開了。
她看著他,眼底黯然,有流星隕落的痕迹。
偏偏這個時候,宋嬌陽還要插一句進來,火上澆油。
她陰陽怪調的說:「宋子衿,我早跟你說過了離睿程遠一點,為什麼你就是不聽呢?」
說著,她還故意將自己肩膀上的肌膚裸露在外,白皙的肌膚上,刺目的吻痕密布。
沈睿程驀地轉身,陰鷙的瞪著女人:「你給我閉嘴!」
男人渾身的戾氣,宋嬌陽一下子噤聲了,她還不忘挑釁的看了眼子衿。
後者似乎已經冷靜了許多。
她看著這一出鬧劇,扯了扯唇:「你是不是要跟我說,你根本不知道床上的人是宋嬌陽?」
沈睿程皺眉,他有些艱澀的問:「我說是,你會相信我嗎?」
「會。」
女人毫不遲疑的回答了他。
沈睿程一怔,有些意外,但是還沒來得驚喜,女人的下一句話,直接將他毫不留情的推下了地獄。
她說:「我信你,我們也玩完了。」
玩完了……
幾年的感情,過去無數個美好的瞬間和回憶,都因為這句話,灰飛煙滅。
如遭雷擊,沈睿程反應過來,緊緊的拽住女人的手腕,眼底有痛楚和悲哀,爆吼:「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手腕傳來疼痛。
女人面不改色,她看了眼床上的女人,又看向男人,輕聲道:「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你要我相信你有什麼用呢?」
說簡單點,就是他們永遠都回不去了。
永遠。
沈睿程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幹了,他鬆開了女人的手腕,滿目灰燼的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最終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里。
……
……
凌晨一點,離開酒店,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
女人漫無目的地走在人跡罕至的街道上,大多數店鋪已經鎖了門,只有少數的那些24小時便利店和酒吧還在經營。
街道上的路燈將她落寞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就踩著這些暗橘色的光線,一個人如同孤魂野鬼一樣,走在路上。
剛剛在酒店強忍著的淚水,如今「啪嗒啪嗒」,一顆一顆往下砸。
她一邊擦著淚水,一邊又忍不住小聲抽泣,肩膀一抽一抽的,從背後看著好不可憐。
要過馬路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
女人看看馬路的左面,又看看馬路的右面,別說公車了,連一輛計程車都沒有。
想想一天的遭遇,到底是覺得特別委屈,一下子痛哭失聲。
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痛快的嚎啕大哭過了。
曾經,宋元山出軌的時候,她為了不讓母親擔心,表現的尤為堅強,半滴眼淚都沒有留下來過。
現如今以為可以依靠一輩子的男人,居然用了同樣的一種方式將她推離。
想想都覺得自己挺可悲的。
女人孤身一人站在寬敞的馬路上哭得不能自已,來往的車輛都視若無睹,避之不及。
不知隔了多久,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女人的面前。
以為是私家車,子衿邊哭,邊走上前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
車窗搖下了一半,車主的臉看不太清。
子衿的視線被淚水遮擋有些模糊,只能隱隱看清是個男人。
她哽咽的問:「師傅,去中環大道嗎?」
半響,男人喑啞而低沉的嗓音,從車內傳了出來,他說:「去。」
話落,子衿就拉開了後座的車門,鑽了進去。
車子在高速路上平緩的行駛,速度很慢,很慢。
後座的女人從上車之後就哭了一路,她將自己整個人縮在車門旁,不停的抽泣。
悲傷而無助的哭聲在車廂內久久盤旋。
那晚的夜空,天上除卻有昏沉沉的濃霧,還懸挂了不少的星星。
那晚的馬路,車輛來來往往,有很多人好奇,為什麼一輛保時捷能開得這麼慢。
那晚的男人,墨色的眸子如同深淵一般,暗無天線。
那晚的街道,有一間便利店一直在單曲循環著一首歌。
……
青春彷彿因我愛你開始
但卻令我看破愛這個字
自你患上失憶
便是我扭轉命數的事
只因當失憶症發作加深
沒記住我但卻另有更新蜜運
像狐狸精般
並未允許我步近
無回憶的餘生
忘掉往日情人
卻又記住移情別愛的命運
無回憶的男人
就當偷厄與瞞騙
抱抱我不過份
吻下來豁出去
這吻別似覆水
再來也許要天上團聚
再回頭你不許
如曾經不登對
你何以雙眼好像流淚
……
悲傷的曲調和女人的哭聲伴隨著凌晨的涼風撞入了男人的耳畔。
他突然,想起了在飛機上看到的那幾句話——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男人微微抬眸,透過後視鏡看著後座上的女人。
有人問我,能這樣放任著你愛著其他男人和被他們傷害嗎?
我的回答是,永不。
【回憶篇完】
——
題外話-——下一篇進入婚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