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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所愛隔山海(二十)萬更

  凌晨三點,病床上的男人終於有了蘇醒的跡象。


  彼時,窗外樹影綽綽,銀白的月亮懸挂在夜空之上,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霧氣,到處萬籟俱寂。


  席琛醒過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手臂正被人壓著。


  他緩了緩,盯著天花板,在聞到空氣之中刺鼻的消毒水味時,便知道自己如今置身何地償。


  許是察覺到了他蘇醒的動靜,壓著他手臂的人動了動,席琛抿唇,這才順勢垂眸望去。


  不是她。


  男人的眉色很平靜,也可以說,他在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不是她。


  因為子衿,從來都沒有牽著他的手睡覺的習慣,她每一次守著他的時候,都只會壓著被子的一角,擔心他會亂踢被子。


  還有的時候,只要他還沒醒來,她就不敢睡過去。


  晃過神,他對女人眼底的星光視而不見,啞著嗓音問:「她呢?」


  邵言嘴角的笑容還未完全咧出就僵住了。


  她頓了下,扯了扯唇:「才剛醒來就這麼急著找她?」


  席琛把自己的手從被窩裡抽出來,然後艱難的坐起身,因為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疼痛蔓延,他的眉頭輕皺了一下。


  見狀,邵陽伸手想要去扶他,卻被男人不著痕迹的避開了。


  她的手還僵在半空,就聽見席琛的聲音在昏暗的病房內幽幽響起,還是那個問題:「她呢?」


  邵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環抱著雙手,平靜的與男人對視。


  幾秒后,她笑了一下,「她跑了。」


  男人的眸色微微一沉,可是聲線平緩,聽不出喜怒:「我再問一遍,她呢?」


  邵言斂住笑意,她看著男人暗無天線的黑眸,指甲已經不知不覺鑲入了掌心,而她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兩人對視了半響,她方才聳了聳肩,「我就說了幾句,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病房內沒有開燈,只有窗戶外面傾灑進來的月光,邵言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只能看見他那雙墨色的眸子,很黑,很沉。


  男人沉默了幾秒,在她的注視下,突然把手背上的針頭一次性全部拔掉了。


  管內噴出來的血濺到了潔白的病床上。


  看到這一幕,邵言懵了懵,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掀開被子下床了。


  她嚇得面容失色,趕緊站起來攔住他,「你是瘋了嗎,你的傷口會裂開的!」


  席琛站穩后,捂住隱隱作痛的腹部,平靜道:「已經裂開了。」


  聞言,邵言的臉色倏地一白,男人恍若未見,淡淡的看了眼攔在他面前的手,薄唇輕言:「讓開。」


  女人怔了下,她站著沒有動,幾秒后,驀地笑了:「你現在是要去哪兒?找她嗎?」


  昏暗的光線下,男人的眸子隱晦不明,他盯著她,輕聲問:「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對我很重要?」


  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到底澆了個遍,女人動了動唇,卻沒說隻言片語,她只覺渾身很冰涼,也很僵硬。


  沉默一瞬,她又聽見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寒夜的風,呼嘯:「你一直都很理智,可是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女人眼底的光芒漸漸被無盡的灰暗所籠罩,她抬眸,直視他的瞳仁,眼眶漸紅:「是,我也一直以為我很理智,以前只要看到那些費盡心機爭風吃醋想要接近你的女人都只會覺得她們很愚蠢,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也變成了那樣的人,只要一看到宋子衿,我就無法做到完全理智,我就會特別難受!」


  「憑什麼她能得到你的愛?啊琛,陪你熬過那段時光的人是我不是她!我比她更加的了解你,知道你的孤獨也知道你到底需要的是什麼……」


  她哽了一下,淚水不受控制的下墜,語無倫次道:「席琛,我愛你,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我愛你,這些年,你不可能不知道啊……」


  說到最後,女人已經淚流滿面,聲音也顫抖的不成樣了。


  而從始至終,男人的眉目都十分平靜,連一絲的波瀾都未曾有過。


  他看著她,爾後,慢慢地,伸出冰冷的手指,輕輕擦去她臉頰上的一滴淚珠,輕輕呢喃:「所以我提醒過你不是么?」


  聲音很輕,但是邵言還是聽見了,她的背脊,驀地一僵。


  席琛收回手,眸色如潭水一樣深沉:「永遠不要對我抱有任何一絲的期待,我明明,提醒過你的,邵言。」


  女人的瞳仁,劇烈收縮了一下。


  是啊,他明明,提醒過自己的。


  可是啊,她還是一樣,不知死活變本加厲的向他靠近,僥倖的心存幻想。


  幻想有朝一日,他會回頭看看自己。


  哪怕一眼,她也心滿意足,可是呢,沒有,三年的時光,他一直在往前走,而她,還是原地踏步。


  現在的結果,也都是她咎由自取的,怪得了誰?


  可是心臟還是很痛,好像被無數只螞蟻啃咬著,疼痛,遍襲全身。


  邵言無聲的落淚,攔住男人的手,無力的垂在了身側。


  她默默的擦掉眼淚,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最後哽咽的問:「席琛,如果這個世上沒有宋子衿,你會看我一眼嗎?」


  如果這個世上沒有宋子衿……


  席琛微微一怔,腦海里,突然浮現了女人的眉眼。


  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一言一行,都歷歷在目,清晰深刻,如同她就在眼前一樣。


  邵言看見男人陷入了沉默,心中燃起了一絲的希翼。


  可是下一秒,就分崩離析。


  因為她聽見,他說啊,他說:「如果沒有宋子衿,席琛在三年前已經死了。」


  邵言怔怔的站在原地,面色慘白如死灰,她的眼睛紅腫的跟核桃一樣,淚水淹沒在了男人的話語中。


  從被徐家拋棄之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好像全世界,在她眼前轟然倒塌了,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天昏地暗,沒有一個歸處。


  這麼多年,她孑然一身在異國他鄉漂泊,孤獨過,失意過,傷心過,絕望過,可是像如今這樣,連信仰都被摧毀,還是第一次啊。


  男人說完,沒做停留,在從她身旁擦肩而過時,她終於忍不住,捂住臉嚎啕大哭起來。


  寂靜的病房,女人無助的哭聲一遍一遍的回蕩,盤旋。


  席琛面色平靜的走到門口,在拉開病房門之後的那一秒,一直沒有波瀾的眸子忽的一閃。


  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靜靜的,看著站在門外的女人。


  她不知來了多久,白皙的臉上,已經被晶瑩的淚水覆蓋,她清澈的瞳仁,被無盡的酸澀籠罩。


  席琛頓了頓,他看了一眼女人手裡的衣物,也知道,該聽見的話,她都聽見了。


  其實他猜的沒錯,該聽見的話,子衿都聽見了,包括那一句——「如果沒有宋子衿,席琛在三年前已經死了。」


  所以邵言說的是真的。


  席琛過去,真的曾經為她死過。


  只是這麼一想,子衿就忍不住難受起來,她其實並沒有偷聽的打算,只不過在聽見邵言問的那個問題之後,腳就跟生了根一樣挪不開。


  因為她也想知道那個答案。


  沒有宋子衿的話,他會不會喜歡上別的女孩。


  可是席琛的回答,真的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有想過無數種回答,唯獨沒有想過男人會那樣回答。


  他說,沒有宋子衿,席琛三年前就死掉了。


  所以,他是因她而活,


  淚水還在悄無聲息的往下砸,子衿看著眼前的男人,因為被淚水遮擋視線模糊,所以她沒法看清男人的眼底此刻流淌著怎麼樣的情緒。


  她隱隱可以看到,在男人的身後,因為哭泣身體劇烈顫抖的女人。


  走廊上時不時會傳來值班護士推著藥品車經過的聲音,她的耳邊一片嗡嗡,好像什麼聲音都有。


  沉默了幾秒,面前的男人卻拉著她,往外走。


  門關上后,隔絕了女人的哭聲,瞬間寂靜了不少。


  席琛身上穿著病號服,面容蒼白,卻依舊遮擋不住他由內散發出來的清冷孤寂。


  他牽著女人走到了走廊盡頭一把休息椅坐下。


  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男人強忍著,額頭已經密布細細的汗。


  子衿一直在失神,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兩人面對著牆,靜靜的待著,誰都沒有出聲,打破這份難得的沉默。


  隔了不知道多久,男人喑啞的聲音,才從身旁傳來了過來,帶著一點沙啞,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剛剛去哪兒了?」


  恍如大夢初醒,子衿頓了一頓,方才有些遲緩的解釋說:「我回家給你拿換洗的衣物。」


  還好,只是回家而已。


  席琛淡淡的笑了笑:「辛苦了。」


  子衿側首看向他,正欲說話,這才後知後覺注意到了他的異樣。


  走廊上只亮著一盞白熾燈,不過子衿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臉色蒼白的可怖。


  她心頭一驚,對於自己的粗心大意,一股懊惱湧上心頭,「是不是傷口裂開了?我去找醫生……」


  剛想站起身,就被男人拉了回去。


  子衿跌回位置上,她見男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激動,「席琛,你的傷口裂開了。」


  聞言,後者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有些含糊的說,「沒事,死不了。」


  男人此刻的模樣,像極了一個無賴的小孩,纏著她不放。


  換做平常,子衿或許還會調侃他一句,可是眼前,她實在是沒有心情和他開玩笑。


  「席琛。」


  她叫著他的名字,聲音帶著擔憂。


  男人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他沒有應她,幾秒過後,他卻突然來了一句:「剛剛有一瞬間,我以為你真的不會回來了。」


  心臟,倏地一疼。


  女人的睫毛在光暈下,輕輕的顫了顫,她啞著嗓音,還是那句話:「席琛,你的傷口裂開了,我們先找醫生處理一下好不好?」


  席琛卻說:「小衿,我是醫生,我知道哪一種傷口對我來說才是致命的,沒事的。」


  男人的聲音剛剛落下,子衿便怔了一怔,她忽然有點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和過去相比,像席琛這種連死亡邊緣都遊盪過的人,這點疼痛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多會兒,空氣又悄悄安靜了下來。


  席琛靠在女人的肩頭,閉著眼睛的模樣好像已經睡了過去。


  不過子衿知道,他沒有睡。


  想了想,隨便找了一個輕鬆的話題,「說起來,我好像還沒有拍過婚紗照,等你好了,我們去拍好不好?」


  話落,席琛緩緩的睜開了眼,眸子深處一片氤氳,他說:「好。」


  那聲「好」,很輕很輕,彷彿藏有巨大的魔力,令女人一時晃了神。


  其實有很多話,很多的問題,到了現在這種時刻,根本無需再多言,多問了。


  因為他們彼此都明白,誰都不會離開誰,誰也,離不開誰。


  除了死亡,沒有人能將他們分別。


  ……


  ……


  A市。


  如時硯猜測的那樣,暴雨正在席捲整座城市。


  電話還是一直沒打通。


  這一次,是連邵言的電話也一起打不通了。


  他看著窗戶外面的滂沱大雨,電閃雷鳴,狂風呼嘯,樹葉被大風吹的東倒西歪。


  豆大的雨滴兇猛的拍打著窗欞,與外面的景象截然相反,室內一片沉寂。


  時硯將手機丟在沙發上,煩躁的抓了抓頭髮,「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麼!」


  剛坐在沙發上沒一會兒,他又突然起身,抓過外套朝門外走去。


  就這樣乾等著也不是辦法,在席琛回來之前,他總得做些什麼。


  剛走出門口,他就和坐在外面的助理打了聲招呼,「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的行程都給我推了。」


  聞言,助理忙不迭的站起身,叫住了他,「可是時總,你晚上約的人是唐總……」


  時硯倏地停住,他這才記起來晚上約了和唐志山見一面。


  他想了想,沉吟:「我知道了。」


  離開了公司,時硯開車去了一趟警局,他去找陸錦。


  只不過剛巧對方根本不在局裡,出來的時候,他反倒是碰上了沈濤,後者一眼便認出了他。


  「時先生,你怎麼……」


  「我來找陸錦。」時硯等男人走到他的面前,方才開口問道:「他人呢?」


  「你找我們老大嗎?」沈濤頓了頓,旋即搖了搖頭,「老大這兩天神出鬼沒,我也搞不清楚他的動向,要不我幫你跟他說一聲?」


  「替我轉告他,我手裡有他要的東西。」說完,時硯便先行告辭了。


  沈濤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麼東西,男人已經匆匆的離開了。


  他看著在雨幕之中絕塵而去的瑪莎拉蒂,搖頭:「一個兩個,奇奇怪怪。」


  與此同時,另一邊,蘇牡柔剛從超市裡回到小區,手裡提著一袋水果和蔬菜,正準備回去做飯。


  誰知,在樓梯口碰上了一個她這輩子都不願意見到的人。


  楊文蘭聽見身後的動靜,微微轉過身,就見到了正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的女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旋即勾了勾唇,「這麼久不見,你倒是過的很好。」


  蘇牡柔走到她的面前,忽略掉她聲音里的嘲諷,禮貌性的問了一句:「你來這裡做什麼?」


  楊文蘭笑了笑:「來這裡能做什麼?當然是來找你啊。」


  她說著,停頓了一下,又道:「蘇牡柔,以前看不出來,你還真的是有夠狠心的,元山去世那麼久,你都沒去看過他。」


  蘇牡柔微微一怔,爾後,面容平靜:「一個陷我於不仁不義的男人,我為什麼要去看他呢?」


  楊文蘭並不意外她會這麼說,漫不經心的扯唇:「那你告訴了宋城嗎?他的親生父親已經離世的消息?」


  女人陰涼的聲音在樓道間響起,夾著外面的雨聲,撞入了蘇牡柔的耳畔,她微微一僵,平靜的臉上出現了裂痕。


  「他沒必要知道。」


  「真的沒必要知道么?」楊文蘭緊鎖女人的表情,微微挑眉,「你也不怕他恨你啊。」


  「恨」字的音節落下,女人渾身一震。


  楊文蘭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慌,繼續步步緊逼,「你自己恨元山而已,憑什麼剝奪宋城去看望自己父親的權利?」


  蘇牡柔定了定,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來,肯定不會是那麼好心來提醒她這些。


  「我想說什麼?」


  楊文蘭突然頓住了,她的眼底染起了一絲的困惑,好像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見狀,蘇牡柔眉間的褶皺漸深。


  之前她就有聽子衿提到過了,因為宋嬌陽的離開,讓眼前的女人備受打擊,所以精神的方面也有些不穩定。


  思及此,她的心頭一怵,面上佯裝鎮定:「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先上去了。」


  剛轉身,背後就傳來了女人略微尖銳的聲音,「你都知道了對不對?」


  蘇牡柔倏地一頓,楊文蘭已經在這個時候繞到了她的面前,輕輕的問:「驕陽跳樓自殺的消息,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她沒有說話,但是沉默已經很好的代替了一切言語。


  楊文蘭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眶紅了,「高興嗎?看到我終於落魄成這副模樣,你一定很高興對不對?」


  蘇牡柔抿唇,她越發的覺得,眼前的女人,不論是情緒還是精神,都很不穩定。


  難道真的是因為宋嬌陽的離開,讓她的精神出現了問題嗎?

  晃神的期間,女人涼薄的聲音再一次在耳邊響了起來,她喃喃的說:「驕陽走了,元山也走了,宋氏破產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你知道嗎?」


  女人的眼底,一片灰燼。


  蘇牡柔難得一頓,她反應過來,淡淡的說:「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怨不得別人。」


  楊文蘭點了點頭,她笑了起來,「是啊,是我咎由自取的,可是為什麼你們都能好好的?憑什麼呢?」


  女人越說越激動。


  蘇牡柔覺得再這樣待下去,難保眼前的女人不會失控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


  而且,等一下宋城就會回來了,如果讓他看到這一幕或者是聽到些什麼,也不好。


  她抿了抿唇,聲線冷漠:「如果你來就是為了問這些問題,那麼我也無可奉告,等你冷靜下來再說吧。」


  「冷靜?」


  楊文蘭咀嚼著這兩個字,眸子忽明忽暗,「我以為我已經夠冷靜了。」


  空氣凝結了一陣,蘇牡柔不確定她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自言自語,外面冷風呼嘯,鑽進了樓道里,她的手臂起了一層疙瘩。


  她剛想說話,女人卻突然打斷了她,還一步一步靠近她,說:「如果我不冷靜,你以為你女兒能過的那麼安穩么?如果我不冷靜,你以為宋城有命活著出院么?如果我還不夠冷靜,早就拉著你們一起下去陪驕陽了。」


  陰鬱的聲音在樓道里回蕩。


  女人步步緊逼,蘇牡柔退到了牆上,因為她的話,身體止不住泛起了寒意。


  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聲音抖了抖:「你是瘋了吧!」


  楊文蘭驀地笑了,「對啊,我是瘋了,我就是見不得你們好,憑什麼我女兒的屍體還冷冰冰的埋在土裡,你們卻能在這裡肆意開懷大笑?憑什麼我一無所有你們卻還能這樣一家人其樂融融幸福的過日子?」


  女人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殺意。


  瘋了,真的瘋了。


  蘇牡柔瞪大雙眼,倉皇的轉身逃離。


  走沒幾步,頭皮倏地一疼,有人從身後猛地扯住了她的頭髮,因為慣性,她不得不踉蹌的倒退了幾步。


  楊文蘭緊緊的拽著她的頭髮,眸子猩紅,自言自語道:「反正遲早都是要死的,不如你先下去陪陪我女兒吧。」


  話音剛剛落下,蘇牡柔還沒反應過來,楊文蘭用力一推,她人已經被推下了樓梯。


  一聲慘叫,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淹沒在了一道巨響的雷聲之中,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


  蘇牡柔倒在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沖刷著她額頭上的血液,地面上,雨水夾著血,衝進了下水道。


  鼻尖全是腥味,她努力睜開眼睛,看向站在樓梯上面無表情的女人,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她不想睡過去,宋城很快就會回來了,她不能這樣睡過去。


  蘇牡柔用僅存的力氣,顫抖的伸出手,聲音很顫:「救我……」


  她在對楊文蘭說,可是後者無動於衷,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


  周圍沒有路過的人,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了,蘇牡柔無力的垂下手,眼睛的晶瑩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覺得很疲憊,很想睡一覺。


  可是她怕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她答應了要給宋城煮他最愛吃的紅燒排骨,她還沒看到子衿穿上婚紗的模樣,還沒等到她生兒育女……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她都還沒做完……


  天際閃過一抹白光,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雨勢變得更加兇猛了。


  楊文蘭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等到蘇牡柔沒了動靜,方才撐開傘離去。


  而她走後沒多久,顧子默就開車送宋城回來了。


  剛推開車門,連傘都還沒來得及撐,宋城一眼就看到了那抹倒在樓梯口的身影。


  熟悉的身影……


  如同五雷轟頂,他怔愣幾秒,反應過來直接跳下車,大驚失色的沖了過去。


  顧子默剛解開安全帶,一轉身就看到了宋城冒著雨衝出去的身影。


  他驀地一怔,心中徒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沒有遲疑,他推開車門緊追了上去。


  等他跑到宋城的身後,在看清了他懷裡抱著的女人時,眼瞳劇烈一縮。


  宋城抱著渾身冰冷的蘇牡柔,眼睛猩紅,嗓音已經啞的不成樣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呢喃:「沒事的沒事的。」


  顧子默沒有時間多想,一把推開他,然後將蘇牡柔抱了起來,飛快的跑向車子停放的位置。


  見狀,宋城狼狽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只不過剛站起來的時候,他的腳有些軟,差點又栽了回去。


  沒有一絲的停滯,他緊緊的追上顧子默,淚水夾著雨水嘩嘩的砸落。


  而他們絲毫沒有發現,在小區外面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在那兒停留了很久。


  剛剛的一幕,車內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車子已經開遠了,唐卿馨方才收回視線,看向坐在對面的男人,「席琛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你就不怕他將你碎屍萬段嗎?」


  男人輕笑了一聲,「人也不是我推的,他找我做什麼呢?」


  唐卿馨勾唇,嗤的一笑:「如果不是你教唆,楊文蘭會去找那女人嗎?」


  話落,對面的男人並沒有表露出一絲的驚慌。


  他從煙盒裡拿了根雪茄,點燃,煙霧瀰漫在指尖,吐出的煙圈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眸子,「他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哪裡還有精力對付我呢?」


  停頓了一下,他又笑:「等他找上門的時候,估計那個時候,席氏已經變天了。」


  唐卿馨轉頭看向窗外,半響,輕聲呢喃了一句:「真的會那麼順利么……」


  ……


  ……


  暴雨下了整個晚上,等到深夜十點,時硯才接到了席琛打來的電話。


  彼時,席琛正躺在病床上,眉目清淺,大腿上擱著一台筆記本。


  電腦的頁面顯示的,正好是有關喬氏的新聞。


  時硯的聲音從那端幽幽傳來:「電話也不接,老子還以為你死了呢。」


  席琛平靜的說:「所幸,只是挨了一刀,死不了。」


  他剛剛說了什麼?

  挨一刀?


  時硯不淡定了,「你在美國被人追殺了嗎?『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電腦上,聽見他的話,薄唇輕言,吐出三個字:「手術刀。」


  「……」


  聽完他說了來龍去脈,時硯綳著的心終於鬆懈下來,他翻了個白眼:「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嗎?」


  席琛對他的抱怨充耳不聞,淡淡的問:「我爸現在怎麼樣?」


  時硯停頓了一下,說:「還扛得住。」


  難得有個借題發揮的機會,董事會那群和席袁成結盟的老狐狸自然不會放過。


  不過,凡事都該有個度,玩笑可以開,但是逾越了可不好。


  席琛合上電腦,將筆記本擱置在一旁,眉目很淡:「我很快就會回去。」


  這句話,剛好被進門的子衿聽見了。


  她微微一頓,看向男人的目光隱含擔憂。


  從昨天晚上她的眼皮就一直在跳,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


  時硯頓了頓,輕鬆的笑說:「有我在這裡你還怕什麼?你們夫妻就好好度個蜜月吧,以後估計沒那時間了。」


  席琛看了一眼已經走到床沿邊的女人,他握住了她的手,聲音平穩:「我知道。」


  子衿順勢坐在了椅子上,靜靜的等他。


  男人的聲音溫和了許多,時硯便知道子衿肯定在他的身旁,心裡默默罵了他一句重色輕友。


  不過也沒忘了正事,他凝眉,提醒他:「喬家出事之後,有很多人已經盯上了你和你老婆,都等著你栽跟頭,你在那邊記得注意點。」


  男人的眸子很是平靜,他輕輕扯了扯唇:「你突然這麼關心我,真不適應。」


  時硯:「……」


  他剋制了一下自己想爆粗口的衝動,正想開口,書房的門就被人重重的敲了幾下。


  外面的人似乎很驚慌。


  時硯頓了頓,對席琛說:「等我一下。」


  說完,他將電話拉離耳邊,對著門口說:「進來。」


  得到回應,管家推開門,面色難看的走了進來,他看著時硯,幾度欲言又止。


  時硯皺眉:「怎麼了?」


  管家遲疑的說:「宋小姐的母親,出事了。」


  話落,時硯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瞳仁瑟縮了一下,「你說什麼?」


  管家斟酌了幾秒,把剛剛醫院那邊傳來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好像是從樓梯傷摔了下去,大腦重傷,現在還在搶救,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時硯驀地睜大雙眼,他怒的拍了下桌子:「我不是讓你找人暗中保護她嗎?怎麼會出這種事情?」


  男人的聲音夾著怒火,在書房內響徹。


  管家瑟縮了一下,戰戰兢兢地說:「派出去的保鏢都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


  失蹤……


  是人為的。


  時硯怔了怔,他跌坐回椅子上。


  千算萬算,怎麼都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


  他們居然,喪心病狂到把注意打到了蘇牡柔的身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他緩了緩,方才看了眼手裡還未掛斷的電話,抿唇,緩緩的將它放回耳邊。


  時硯知道,他都聽見了。


  剛剛他們所說的話,他一定,一字不漏的,全部聽清楚了。


  隔了好久,他才啞著聲音:「抱歉,是我的錯,我應該加多點人手……」


  「時硯。」


  男人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後者怔了一怔。


  他說:「他們要真想動手,你就是派再多的人,也阻止不了。」


  時硯沉默了。


  男人說的沒有錯,那些人要真想打蘇牡柔的主意,他就是加派再多的人手去保護她一樣會有疏漏的時刻。


  靠近不了宋子衿,就把目標轉移到蘇牡柔身上,蘇牡柔不行,還有宋城。


  他們這樣做,無非就是想挑釁席琛,讓他自亂陣腳。


  然而他們忘了,席琛這種人,越是挑釁他,他只會愈加的平靜。


  而平靜過後,才是暴風雨的來臨。


  掛了電話,席琛眸子深沉,眼底深處藏著一片驚濤駭浪。


  子衿注意到他的異樣,皺眉問他:「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嗎?」


  席琛看著她,聲線溫和:「答應你的婚紗照,可能無法如期兌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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