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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不信人間有白頭(九)

  靜謐的夜,幽幽的響起了男人的聲音,「想看看他們有多蠢而已。」


  時硯一頓,旋即笑了,贊曰:「夠陰險。」


  話落,副駕駛座上抽煙的男人淡淡的斜了他一眼,「過獎。攖」


  不要臉償。


  時硯挑眉,「你不進去么?」


  「不了,誰進去都一樣。」


  怎麼會一樣呢?


  時硯差點脫口而出,不過他還是及時打住了,畢竟說的再多也一樣。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他聳聳肩,沒再多言,「好吧,那我先進去了。」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了。


  男人墨色的眸子懶懶的掃了一眼時硯的背影,彈了彈指尖的煙,眉目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起伏。


  接見室。


  邵言被警員帶出來后看到時硯,並不意外。


  她知道他會來,也知道那個人一定不會見她。


  等人坐下了,時硯見她一臉平靜從容,毫無狼狽的模樣,倒是鬆了一口氣。


  還擔心她會在裡面遇到麻煩呢。


  時硯拿起電話,想了想,說:「小言,現在情況有點麻煩,要委屈你在裡面待幾天了。」


  畢竟是徐上尉的妻子,身份地位就擺在那兒,要是徐顧兩家追查起來,就算不是邵言乾的,也會很棘手。


  邵言嗯了一聲,似乎並不關心這個話題,她問了一句:「那個女人怎麼樣了?」


  那個女人,顧惜西是么?

  時硯頓了一頓,想起席琛所說的話,斟酌了斟酌,全盤托出:「孩子沒了,以後應該也無法生育了。」


  男人的尾音落下,一直面色平靜的女人難得僵了一僵,她張了張唇,半天才吐出三個字,「不是我。」


  她是恨徐清揚,但與顧惜西無關,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牽連他們的孩子。


  當時場面很混亂,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摔下了樓梯,她也懵住了。


  時硯見女人臉色蒼白,點了下頭,「我相信不是你。」


  那可是一條無辜的生命。


  她是邵言,她是醫生,她怎麼可能也不屑於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那他呢?」


  邵言停了一下,重複了一遍,「他呢,相信我嗎?」


  他指的是誰,很明顯。


  時硯抿了抿唇,想起進來前男人在車上所說的話,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你是什麼人,我們都清楚。」


  清楚,那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呢?

  邵言微微垂眸,眼底黯淡無光,比起牢獄之災,她是更怕他不相信她。


  時硯能感受得到從空氣里傳來的沉重和壓抑,他突然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出來的時候,男人還保持著他進去前的動作,一隻手搭在車窗上,指尖繚繞煙霧,瞳仁在漆黑的夜裡隱晦不明,總結來說,就是整個人看著十分的冷漠。


  時硯拉開車門,鑽進去,男人就淡涼的問了一句,「怎麼樣?」


  「一切安好。」他拉過安全帶,啪的一聲扣上,笑了笑:「徐上尉應該和上級打過招呼。」


  「嗯。」席琛應了一聲,時硯問他,「接下來呢?」


  接下來?

  一陣沉默之後,男人掀唇,嘴角有極淺極的弧度,「暫時沒有我們的事。」


  因為徐上尉,不會就此息事寧人。


  時硯秒懂了他的意思,也對,妻子遭受如此傷害,依徐清揚的性格,怕是把整個A市掀起來也要揪出那個人。


  還有徐家,徐司令那個老頑童那麼喜歡顧惜西這個孫媳婦,不抓到兇手肯定也不會就此罷休。


  單單以徐家的背景,要想抓到兇手也不過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只不過,怕就怕「兇手」並非「兇手」,不過是個替罪羔羊罷了。


  ……


  回到家裡,已經是深夜十點鐘。


  子衿剛洗漱好,就鑽進溫暖的被窩裡和瀟瀟打電話,詢問了一下他們那邊的情況。


  然後瀟瀟就特別特別信誓旦旦的說:「安啦,有我在,沒問題。」


  子衿聽見,笑話她,「就是有你在,才有問題。」


  瀟瀟平日不論是生活還是工作,都大大咧咧粗心慣了,每次不是這出點問題就是那出點問題,所以子衿回國之後才會擔心他們能不能把收尾的工作順利完成。


  能力遭受質疑,瀟瀟怒的拍案而起,「宋子衿,我覺得我們不能做朋友了!」


  子衿笑出了聲,下一秒就聽見了樓下關門的聲音。


  他回來了。


  愣了一愣,她和瀟瀟多說了幾句就匆匆掛斷了電話,旋即關掉床頭櫃的檯燈縮進被窩裡裝睡。


  很快,主卧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子衿心頭突兀一跳,她的瞳仁,在漆黑的光線里忽明忽暗。


  席氏繼承人。


  如今他和她之間,不僅僅是隔著身份地位,之後還會有很多很多的閑言閑語。


  比方說,傍大款,鹹魚翻身……


  腳步聲越來越近,子衿閉上眼,內心一片的複雜。


  她沒有在躲著他,她只是怕自己等一下會逞一時之快,又說出什麼令他難過的事情。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床的另一側突然陷了進去,男人坐在床沿,面色溫和,透過窗帘縫跳躍進來的一絲月光去看床上的女人。


  男人靜靜的,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靜,子衿心跳如雷搗。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心情,隨著那一起一伏平穩的呼吸聲,漸漸平靜了下來。


  昏暗而寂靜的主卧里,只有那兩道淺淺的呼吸聲在來回交替。


  子衿舔了舔唇,突然轉了個身,面朝男人。


  目光,透過黑夜緊緊纏在了一起。


  她的眼神,一片坦蕩。


  席琛笑:「我以為,你今晚不會理我了。」


  子衿一頓,也跟著笑了一下,「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在裝睡了,為什麼不戳穿我呢?」


  男人習慣性的替她掖了掖被角,聲線平緩:「我知道你會醒來。」


  裝睡的人叫不醒,所以只能等她自己願意醒來。


  子衿微微一怔,她從被窩裡伸出了一隻手,摸索著床頭櫃的檯燈,啪嗒一聲,暗橘色的光暈令她看清了男人的臉龐。


  還是那樣,清雋如斯,眉目溫和。


  從下了飛機到現在,她一直沒能好好的看看他。


  幾日不見,思念如潮湧,想說的話很多,可是到了這一刻,卻都化作成了無言的沉默。


  什麼都不用說,彼此都能感受到,都能明白。


  子衿凝視著他半響,突然說:「我有點想你了。」


  假的,其實是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


  男人聞言,薄唇有淺顯的笑意緩緩流出,「我也想你了。」說著,就傾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令人動容的一個吻。


  女人的睫毛輕輕的顫了顫,她抿了抿唇,突然起身一頭栽進了他的懷抱里,溫暖的身軀,是真真實實不是虛幻的。


  心,莫名安寧。


  被撞了個滿懷,席琛難得一頓,爾後又單手覆在女人的後腦上,順了順她亂糟糟的毛髮,笑:「怎麼了?」


  怎麼了?

  子衿也說不明白,自己怎麼了。


  好像自從在酒店做了那個噩夢之後,她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很容易焦躁,很容易不安。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就只是一個虛擬的噩夢,她卻總是有這樣的預感,它一定會發生。


  還有……幽暗的房間,眼底深處一片灰燼的男人。


  那個男人是席琛沒有錯,但是她為什麼會夢見那種畫面呢?

  子衿緊緊的抱住他,沉默,一直沉默。


  席琛也不追問下去,而是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隔了不知多久,他聽見懷裡的女人輕聲問了一句。


  「席琛,我能知道你的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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