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卿自早醒儂自夢(九)
事發突然,席琛看到這一幕,瞳仁一縮,他緊緊的握著方向盤,猛地轉了個彎。
車子的輪胎在地面上劃出了一道刺耳的摩擦聲,在黑沉沉的夜裡格外驚心動魄攖。
轉彎之後,車子不受控制的撞向了一旁的護欄,撞上護欄的前幾秒,席琛用一隻手拉過一旁的女人護在臂彎里,緊接著,車內的兩人因為超強的衝擊力和慣性不受控制的向前傾。
身後,失控的貨車直直的沖向了另一輛跟在他們身後的貨車,砰的一聲巨響,兩輛大型貨車相撞在了一起,成功阻止了那輛失控的貨車繼續前行。
霎時間,鳴笛聲此起彼伏驟然響起,車頭也漸漸冒出了白煙償。
席琛護住女人頭部的手臂被撞的沒了知覺,而他晃過神的第一反應,就是去問身旁的人:「小衿,有沒有受傷?」
突如其來的事故,子衿只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撞的震動了一下,她懵了好幾秒,身旁的男人輕輕搖了她一下,方才回過神。
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有點小疼,但沒什麼大礙。
想起男人剛剛護住她腦袋的而一幕,子衿擔憂的看向他:「我沒事,你呢?」
話落,男人勒緊的心,倏地一松。「沒事。」
他動了動十分酸疼的手臂,目光透過後視鏡,隱晦不明的看向身後的「殘局」。
緩了一會兒,腦袋沒那麼暈了。
席琛推開車門,對子衿說:「待在車裡,我過去看看。」
子衿一驚,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袖口:「你小心點。」
對方很明顯是沖著他們的命來的。
男人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席琛朝事故現場走過去的時候,被撞的大貨車司機剛好從裡面爬出來,他的額頭擦破了皮,還能站起來,應該也沒多大的問題。
貨車司機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看到眼前兩輛報廢的貨車明顯已經丟了魂,一想到裡面還有貴重的貨品,他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正在想要怎麼辦的時候,轉身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席琛。
他眼珠一轉,覺得可以找個替罪羔羊,這麼一想,他已經衝上前去,罵罵咧咧:「誒你這人是怎麼開的車,拐彎也不提示一下,你知不知道我的東西……」
貨車司機在看到男人眼底的陰鬱時,怔了一怔,後面還想說的話,全數默默的咽進了肚子里。
男人此刻的模樣,就好像是從地獄而來的撒旦。
通身,都散發著死亡而冰冷的氣息。
沒了剛剛的氣焰,他看到步步逼來的男人,有點畏懼:「你、你……」
席琛冷漠的眸子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爾後,徑自朝事故的位置走去。
兩輛大貨車都被撞的支離破碎,現場有點壯觀。
地面上很多碎玻璃渣子,男人澄亮的皮鞋,踩在上面,繞過車尾,拉開了那輛失控的貨車車門,裡面,空無一人。
空無一人。
席琛站直身體,抿緊薄唇,犀利陰沉的眸子,環顧四周。
沒有肇事者,沒有閉路監控。
很好。
他的薄唇,扯出了一抹弧度。
掏出手機,給時硯打了一通電話,也不知說了什麼,很快就掛斷了。
男人收起手機,回過身的時候,子衿正朝他走來。
腳下一頓,他走過去,皺眉:「怎麼下來了?」
子衿看了一眼男人身後的場面,又將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輕聲:「我不放心。」
席琛一頓,旋即笑了,「沒事了,等警察過來錄完口供就回家。」
「你的手不用去醫院看看嗎?」
「小衿,你忘了我是醫生嗎?」
「可是……」那麼大的衝擊力,怎麼可能會沒事呢。
「我惜命,不會讓自己有事的。」他說。
男人已經這麼說了,子衿也不好再繼續糾結了。
她哦了一聲,眉頭的堪憂卻沒有消散一絲一毫。
到底是誰,想要至他們於死地?
……
錄完口供,回到家已經是凌晨兩點多。
剛進門,換上鞋,席琛就催促她:「早點休息。」
折騰了一晚上,子衿明顯也疲倦了,她點了下頭,「你也一樣,別忙太晚了。」
席琛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聲,目送女人進了主卧,才進了書房。
時硯的電話很快便打了過來。
男人倒了杯熱水,走到落地窗前,聲音聽不出喜怒:「怎麼樣?」
那一頭,時硯正擰著眉,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腦上剛剛托關係好不容易才找來的閉路監控。
他說:「你猜的沒錯。」
席琛輕抿了一口水,杯子上冒著白色的熱氣,他的眸子有點朦朧不清。
時硯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事故現場沒有監控,但是他們一定沒有想到,在距離事故現場不遠處的一間24小時便利店外面有一個,監控顯示的畫面,貨車從白天就一直停在那兒沒動過,可是在你們出意外的前十分鐘,它突然啟動了。」
「看到是誰了嗎?」
「死角。」
時硯頓了頓,問:「對了,你和嫂子沒事吧?」
手臂的疼痛無法忽視,席琛卻只是嗯了一聲。
時硯沒聽出異樣,在那頭罵道:「那就好,這些個挨千刀的,怎麼每天都閑不住。」
是啊,怎麼都閑不住呢。
一陣沉默過後,席琛突然說:「時硯,美國那邊的邀請,替我轉過他們,我會如時赴約。」
男人尾音落下,那邊,正坐在電腦前的時硯驀地一怔,他定了定,驚愕:「你確定?」
席琛放下杯子,靠在書桌旁,從薄唇緩慢的吐出三個字:「我確定。」
時硯皺了皺眉:「席大少爺,你知不知道這次參加史密斯夫婦金婚的邀請名單上都有誰?」
他繼續說:「博宇的CEO顧子默,我聽說他會帶你老婆去現場,你也不怕到時和他們撞到一塊了?」
「怕又怎麼樣呢。」
席琛的食指,輕輕的敲著實木的桌面,聲音喑啞,平靜的說:「那群人已經蠢蠢欲動,席教授的身份,保護不了她。」
時硯一頓,他又說:「時硯,我怕她會因我出事。」
今晚的車禍讓他心有餘悸,他不敢想象,如果當時開車的人不是他,她會出什麼事。
男人的聲音隱隱藏著壓抑,時硯抿了抿唇:「席琛,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你好不容易才全身而退,勉強過上平穩的日子,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走進那片沼澤里。
席琛靜靜的看著外面的夜色,嗓音很低,很低:「有些東西,已經超出了我所能控制的範圍了。」
比方說,愛她。
時硯知道男人一旦決定的事情,任誰都改變不了。
微微嘆息,「好,我會幫你轉告的。」
說完,他又記起了什麼,聲音變得有點凝重:「聽說宋嬌陽死了。」
「嗯。」
男人輕敲著實木桌子的手微微一滯,他抿了抿唇,從菲薄的唇里溢出四個字:「意料之外。」
時硯陷入了沉默,宋嬌陽突然墜樓,的確是意料之外。
「他們是想把能威脅周榮生的人都除掉嗎?」
「不。」席琛勾唇,聲音如同蟄伏千年的寒冰一樣,冰冷:「他們是想將罪名扣在我身上。」
時硯心頭一驚,他錯愕:「你是說,他們想借這個機會讓周榮生恨你?」
席琛輕笑,沒有說話。
人一旦恨啊,就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也是時候,要清理一下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了。
……
翌日清晨,子衿早早起床,剛從樓上下來,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桌上留有早餐,男人已經去上班了。
她想起昨晚的意外,提高警惕,慢慢的走向玄關處。
門鈴聲沒有間斷過,子衿透過貓眼看外面的場景,兩個男人,看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是警察。
子衿一愣,連忙打開門。
門一開,外面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看向她,特別是左邊那個,眸子十分犀利,看著她的時候更是肆無忌憚。
她被看得發毛,乾笑:「請問有事嗎?」
「你好宋小姐,我們是這次宋嬌陽墜樓案件的相關負責人,我叫沈濤,他是我們隊長,陸錦。」
子衿頓了頓,昨天她就猜到警方會找上門,但沒想到這麼快,才24小時沒到,她就接受了兩次盤問。
反應過來,她側過身子,「進來吧。」
泡了兩杯茶,落座后,沈濤便拿出筆記本和筆,開始盤問:「宋小姐,聽說你和死者生前的關係不好?」
子衿平靜的闡述:「嗯,是不怎麼樣。」
「因為她的母親插足了你的家庭?」
「算是。」
「你們經常會發生爭執嗎?」
「不會。」
「你認識周榮生嗎?」
「不認識。」
「你恨她嗎?」
這句話,是剛剛一直坐在旁邊,沉默喝茶的男人突然問的。
他又重複了一遍:「宋嬌陽,你恨她嗎?」
子衿看向他,目光坦然:「說不恨,是假的。」
陸錦深深了的看了她一眼,輕笑了一聲,「也對,都提刀到人家家裡去了,能不恨么。」
「……」
「聽說蓄意傷害你弟弟的人,也和宋嬌陽有關?」
「是的。」
「你們之間的恩怨還真是多的數不清,不被懷疑成頭號嫌犯也是大幸了。」
子衿微微一僵。
對面,男人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女人白凈的臉上,表情收斂了一點,「宋小姐,死者出事前,你在什麼地方?」
「我剛下班準備回家。」
「有證人么?」
「我丈夫。」
陸錦一頓,環顧四周,挑眉:「你結婚了?」
一旁,沈濤手一抖,默默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子衿嗯了一聲,陸錦又問:「你先生現在在家嗎?」
她搖頭,「去上班了。」
陸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淺笑:「藏得這麼隱秘,真不簡單,到底是何方神聖。」
男人話中有話,但是子衿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見陸錦沉默了,沈濤還想問,卻被他伸出一隻手攔截,他起身,眸子意味不明:「就這樣,打擾了。」
沈濤錯愕的站起來:「老大,就這樣?」
他們好像什麼都沒有問出來啊。
陸錦斜了他一眼,要笑不笑的瞅著他:「質疑我?」
背脊一涼,沈濤連忙解釋:「哪敢啊。」
說完,他轉身對一臉迷茫的子衿說:「不好意思宋小姐,大清早打擾到你了,我們先走了,還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再過來。」
子衿從沙發上站起來,搖頭,大方一笑:「沒事。」
沒有多說什麼,將兩位警官剛送到門口,陸錦突然回過頭,遞給她一張名片,說:「宋小姐如果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保證第一時間趕到。「
沈濤看到這一幕,震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這還是他們桀驁不馴的隊長第一次,親手給一個女人自己的名片。
子衿一愣,雙手接過來,道了聲謝謝。
陸錦微微一笑:「當然,家暴離婚也可以隨時找我。」
沈濤:「……」
他這樣問真的不會被打死嗎?
子衿皮笑肉不笑的說:「這個就不用了,我丈夫對我很好。」
陸錦噢了一聲,邪魅的桃花眼看了她一眼:「那可不一定噢……」
尾音還未完全落下,砰的一聲巨響,門被重重關上了。
外面,碰一鼻子灰,陸錦起先一愣,隨後愉悅的笑出了聲,「有意思。」
沈濤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想罵他,奈何人家是上級,所以只能含蓄的提醒他:「老大,人家是已婚之婦。」
陸錦嘴角的笑意一僵,他睨了他一眼:「你很煩。」
後者一臉無辜。
兩人下樓的時候,沈濤才奇怪的問他:「老大,你怎麼問到一半就不問了?」
陸錦點了一根煙,叼在嘴邊,模樣看著有點不羈。
他懶懶的抬眸,看向公寓的陽台,慢條斯理的說:「兇手是個男的。」
話落,沈濤驚愕:「你怎麼知道?」
吐出煙圈,陸錦的眸子有一道犀利的光芒閃過,他收回視線,吐出四個字:「自己去查。」
沈濤:「……」
……
偌大的辦公室,除了牆面的時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再無其他雜音。
男人穿著一襲白大褂,雙手負立,靜立在落地窗前。
外面陽光充沛,細碎的陽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窗傾灑了一地,在熠熠生輝的光芒映襯下,他漆黑的瞳仁依舊沒有一絲的溫度。
辦公桌上躺著一封被拆開的信,在金色的光暈中,顯得有些刺眼。
那是,昨天發生意外后,遺落在車裡的信件。
女人還未來得及看。
當然,以後,她也不會再看見了。
因為裡面的內容,並不值得留戀。
他正沉思,突然,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緊接著,一位身著軍裝,高大挺拔的男人從容的走了進來。
聽見動靜,席琛慢慢的收回視線,回身。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聲名遠揚的徐上尉,徐清揚。
稀客。
席琛勾唇,用下巴點了點沙發的位置:「要不要坐下來喝杯茶?」
徐清揚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直接落座。
沒多會兒,茶泡好了。
白瓷茶杯上沿冒著裊裊煙霧,空氣之中飄著濃厚純正的茶香。
席琛輕抿了一口,抬眸看向對面的男人。
徐清揚已經放下茶杯,犀利的眸子落在男人英俊的臉上,開門見山:「程靖在哪。」
「我要的東西呢?」
徐清揚從褲帶里掏出了一盒碟子,丟在桌上,臉色不太好看:「讓老子去幫你偷東西,席琛,你真棒。」
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席琛笑了笑:「比我預期的要早,徐上尉的辦事效率挺高的。」
「廢話少說。」徐清揚蹙眉:「東西給你拿來了,程靖人呢?」
「放心,人今晚就會送到你府上。」
「你這麼陰險,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徐清揚面色狐疑。
席琛笑:「論陰險席某又怎麼敵得過徐上尉呢。」
「……」
徐清揚難得一哽,他扯了扯唇:「前段時間郊外木屋被殺的那四個痞子,和你有關嗎?」
「那你覺得,和我有關嗎?」席琛笑著反問。
徐清揚抿唇,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他才開口:「我一直好奇,五年前,用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讓席袁成一無所有的人,是不是你。」
席琛看著他,他又說:「不是席衡遠,是你對不對?」
「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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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微博:越來越白的大敏~來找我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