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卿自早醒儂自夢(四)
時間,好像在沉寂的空氣之中夭折了|
顧子默的聲音剛剛落下,能明顯的看到女人的瞳仁有輕微的瑟縮。
他看著她,眼色十分複雜。
在得知子衿和席琛的婚姻是存在目的性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該去怎麼形容自己當時的感受償。
有欣喜也有不安。
欣喜大抵是因為他還有機會,而不安,是怕她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走出來。
正當他兀自沉思之時,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女人,聲音幽幽的傳來:「你怎麼知道我和他的婚姻是假的呢?」
回神,顧子默定定的看向她,「難道不是嗎?」
子衿的手裡拿著一隻黑色的水性筆,她摩挲著上面的紋路,沒有去看顧子默,聲音淡淡:「我們的婚姻,是真的。」
真的。
顧子默挺拔的身軀,明顯一怔。
爾後,他突然笑了:「真的?那你和他的婚姻,是建立在互相喜歡的基礎上,還是存在目的性的交易上呢?」
男人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刀,捅在她的心頭。
一些不為人知的傷口,漸漸暴露在了空氣之中,令她無處遁形。
子衿看著他的目光,變得十分警惕。
她不知道顧子默是從何得知這件事,她只知道,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她和席琛,沒有第三者。
除非,除非是有人在刻意調查他們,甚至跟蹤他們。
加之,顧子默和席琛的關係並不怎麼友好,她不能排除任何一種可能,也不可能讓席琛因為她深陷什麼火熱。
思及此,子衿緩緩抬眸,看向男人的眼神變得有點陌生。
顧子默撞上她的目光,英挺的眉頭直接擰成團,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子衿也問:「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
兩人的聲音撞在了一起,緊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顧子默抿唇,他能把那個人的事情說出來嗎?
不,不能。
他目前尚未知道那個人的目的,也還沒弄清楚他和子衿和席琛之間是否存在恩怨,如果這樣貿貿然的說出來,指不定會給女人帶來危險,只會讓她徒增煩惱。
見男人半天沉默,子衿的心一點一點下沉。
她和顧子默,雖然私底下交集不算頻繁,但是她也已經把他當成了朋友。
以至於她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和席琛站在了對立的位置,該怎麼辦?
沉默了半天,顧子默才啞著嗓音開口:「為什麼當初不找我借錢?」
子衿一頓,沒有回答他。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走投無路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會是席琛。
如果,如果那個時候她找的是顧子默,或許她和席琛這輩子也就那樣,不會糾纏不清。
可是,她偏偏就選擇了他。
而且如今還樂享其中,越陷越深。
想到這,子衿也是十分的無奈。
喜歡席琛,是她預料之外的事情,又好像,是預料之內的事情。
頭頂,男人的聲音打破了一室沉寂,他問她,聲音很平靜:「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毫無預警,子衿怔了怔。
顧子默看到她的反應,瞳仁暗了暗,「明明知道他的世界那麼灰暗,還硬要留在那裡不肯出來,宋子衿,你腦子是不是瓦特了?」
被罵了,子衿還笑了出來,「你也說了他的世界灰暗,如果我也走了,那他怎麼辦呢?」
男人一頓,又聽見她說:「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不好的是我,他願意無條件的縱容我,包容我,你說我怎麼能無情無義?」
顧子默想說告訴她,席琛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他也可以縱容她,包容她。
只要,只要她能看到他的存在。
有點無奈,顧子默扯了扯唇:「怕什麼,你不是最喜歡幹這種事情了么?」
子衿笑:「雖然無情無義慣了,但我也不是鐵石心腸,有個人對我那麼好,還是在我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出現,我會感到,會喜歡他,好像也不足為奇。」
「哪怕他的出現從一開始就存在目的是嗎?」
「是。」
這些對子衿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即便日後還會遭到更多人的勸阻,她也會義無反顧的向虎山行。
不是因為叛逆,而是她不喜歡,不喜歡他們在毫無知解的情況下,去否定一個人。
於席琛,便是如此。
他們只看到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卻沒人留意過他眼底濃郁的孤寂。
他們總以為他一身銅牆鐵壁刀槍不入,卻沒人看到他的脆弱敏感。
他們總會說他的世界太過複雜渾濁所以都遠離他,卻沒人知道他的心愿一直都很簡單。
不是至高無上的權利,不是滿牆的功成名就,不是虛偽的噓寒問暖,而只是簡單的希望有個人愛他,與他共同面對那些未知的難題,永遠不會拋棄他,留他一個人在這世上渾渾噩噩。
子衿想起那天晚上男人將她趕離房間時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萬念俱灰。
後來她才逐漸明白,他的世界,不是複雜,而是無奈。
到現在,她都不明白為什麼風光如他,對待愛情時要走的那般小心翼翼,甚至把愛的人推離自己的身邊。
但是,像他所說的,既然她已經踏入了他的世界,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她,本就不打算全身而退。
顧子默看到女人堅定的眼神,眼底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苗,又熄滅了。
他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如果他能搶在席琛面前先行一步知道子衿的處境,或許現在的結果就不一樣了。
一股無處可泄的悶氣堵著他的胸腔,令他的呼吸變得有些不穩。
或許,他該賭一把。
顧子默看向子衿,緩了緩,才說:「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為什麼會那麼討厭席琛么?」
聞言,子衿一頓。
他注意到女人的一樣,停頓了一下,又說:「我來告訴你,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
回家的時候,天空暮色昏黃,街上人來人往,還有人在義賣,鬧得鑼鼓喧囂。
子衿穿梭在人流之中,步伐走的很慢。
她在想事情,有幾次想的入神,撞到了行人,連著說了幾句抱歉,她才停了下來,有點懊惱,有點煩躁。
彼時,放在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聽見了,拉開包包掏了出來,一串熟悉的號碼,是席琛。
子衿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有一瞬的恍惚。
她突然想起了顧子默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話——「席琛曾患有精神病。」
良久,等到電話響了第二遍,她才驀地回過神,滑過接聽鍵。
男人喑啞的聲音,很快便傳了過來,「到家了嗎?」
子衿下意識看了眼附近的環境,都是陌生的街巷,嗯,迷路了。
而她卻說:「快了。」
話落,電話那頭,男人沉默了幾秒。
子衿有點忐忑:「怎麼了嗎?」
「沒有。」
席琛笑了下,漆黑的眸子越過人流,停在馬路對面一臉迷茫的女人身上,說:「小衿,你說謊的時候,表情不要這麼悲觀。」
這頭,子衿驀地一驚,抬眸掃向四周,尋找男人的身影。
電話那頭,男人輕笑:「馬路對面」
她一愣,回頭望去。
錯愕的眸子直直撞上了一雙蘊含笑意的黑眸。
隔著躁動的人流,席琛正靜靜的看著她,白衫黑褲,模樣俊朗。
情景好像倒退回了八年前,他撐傘走在雨中,也是這樣,隔著雨簾與她相望。
只不過,那個時候,她的心情並未像現在這樣,如此難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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