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西風自涼(十九)放糧
翌日,天氣有點明媚。
稀薄的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灑在了卧室的地板上,斑駁陸離,分外柔和。
席琛醒過來的時候,身旁空無一人,女人昨晚躺過的位置,沒有一絲的溫度。
彷彿昨晚的一切都不過是南柯一夢償。
思及此,他的心臟,輕輕一縮。
腦子有點昏,他緩了緩,起身掀開被子,迫不及待的下床。
腳心觸地的那一秒,一陣清晰的疼痛遍襲大腦,提醒著他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男人怔愣幾秒,掃了眼自己腳上的紗布,爾後,緊抿的薄唇有了鬆緩的跡象。
他隨意套上一雙擺放在床邊的棉拖,進浴室一番洗漱,才下樓。
客廳和廚房裡沒有女人的身影。
席琛就折身往陽台的位置走去,遠遠便看見那抹坐在鞦韆椅上曬太陽的身影。
他走過去的時候,放慢了腳步,很慢很慢。
微風和暢,鞦韆輕輕的盪,女人穿著淺色睡裙,靠著椅背,微微仰著個臉,腳丫晃呀晃。
有明媚溫暖的陽光沐浴在她白皙的臉蛋上,她的眉眼上,她輕揚的唇角上,好似與外面美輪美奐的景色相融在一起,是那般的美好。
這一幕落在男人的眼裡,只剩顧盼生輝。
他的心頭,是從未有過的柔軟。
廚房的湯還沒煲好,子衿就坐在鞦韆椅上偷閑,正滿足的曬著太陽。
突然有一道陰影自身後將她籠罩,遮擋住了她一部分的陽光。
她微微一頓,睜開眼,仰起頭,正好望進男人深邃而明亮的黑眸,兩人相視幾秒,男人慢慢傾身,冰涼的唇瓣印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早安。」
男人的聲音如清風一樣撩人,子衿心弦一動,眉眼醞釀著笑意,「早安。」
席琛坐在了她的身旁,陽光稀疏的落在他的身上,遠處的晨霧還未散去,他的眸子亦如那畫面一樣,朦朧中帶著神秘。
子衿看到他腳上的棉拖,蹙眉:「你的腳不疼嗎?」
傷口沒好還亂跑。
後半句責備的話她並沒有說出口,但是席琛已經瞭然於心,他微微一笑,如實回答:「有點疼。」
子衿一頓,這樣可不行。
他腳心傷口的深度不淺,就這樣放任下去很容易發炎的。
想了想,她一臉正色:「等等吃完早餐,去醫院處理一下,還有我早上探過了,你的燒還沒退,順帶去掛水。」
席琛靜靜的聽完她說的話,爾後看她一眼,突然來了一句,「你帶我去?」
子衿不知他為什麼這麼問,狐疑的瞅著他,點點頭。
見狀,男人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終於可以帶出去見人了。」
「……」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席琛腳傷不方便開車,子衿就自告奮勇說要親自駕車。
她這個想法剛提出,就遭到了席琛的強烈反對,原因很簡單,危險。
為什麼危險?
考了駕照三年已久第一次開車,能不危險嗎?
然而在子衿軟硬兼施下,男人無可奈何,到底是鬆口了。
於是,就有了接下來的這一幕。
副駕駛座上,席先生看到前方的十字路口,面無表情的提醒身旁的女人,「拉手剎。」
第一次開車,還帶著一個活人。
子衿從家出來就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她聽見男人的聲音,腦袋一陣空白,連忙噢噢的應著,問了一句:「手剎是哪個?」
「……」
席先生默默的別過臉,嘴角微微抽搐。
他此生做過最愚蠢的一個決定,就是今天放她出門。
十多分鐘的車程,最後用了近四十分鐘。
好不容易抵達醫院,子衿綳著的神經才鬆懈下來,她靠邊停車,轉頭去看副駕駛上的男人時,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
男人的眼神……嗯,有點微妙。
子衿頓了頓,問:「怎麼了?」
「這裡不能停車。」
「……」
「我一直想問,你確定你考的不是機車行駛證?」
「……」
最後,席先生語重心長:「小衿,答應我,有話好好說,以後別再這麼想不開了。」
「……」
尾音落下,席太太已經摔門下車。
席琛看著負氣走了幾步又板著臉倒回來扶他的女人,沒忍住,愉悅的笑聲溢出了口。
聽見男人低低沉沉的笑聲,子衿瞪了他一眼,邊扶著他走,邊唬著臉:「你再取笑我,我就真走了。」
嗯,女人一本正經,席先生乾咳了一聲,道:「抱歉,沒忍住。」
「……」
醫院人滿為患,席琛也不打算利用自己是教授的vip權利,便和子衿十分低調的像其他人一樣排隊等著挂號。
掛完號,進了醫生的辦公室。
那位年輕的醫生一眼便認出了子衿身旁的男人,忙不迭的起身,臉上堆滿了笑容:「你好,席教授!」
席琛淡淡的點頭,沒有多言。
男人的態度就和醫院內部流傳的一樣冷漠,醫生嘴角的笑容一僵,子衿連忙圓場:「我們是來看病的。」
聞言,醫生露出了訝異的眼神。
醫學界聲名遠揚的席教授居然帶著一個女人,屈身來到他的小門診看病,傳了出去,他會火的吧。
要淡定,要淡定。
反應過來,醫生扯了扯唇,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子衿,委實好奇:「這位是……」
這時,一直沉默無言的席教授才開口了,他言簡意賅:「我太太。」
我太太。
太太……
這兩個字,就如同一顆魚雷,咻的一下發射進他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響,只剩空白。
他有點凌亂,哦不,是十分凌亂。
那些女醫生女護士每每茶餘飯後都要念起的風雲人物席琛席教授,居然已經結婚了!
醫生的嘴巴張成了o型,他獃獃的看著兩人。
這個消息如果從這裡傳出去,他會火成奧爾良烤翅吧!
子衿見醫生半天了還從勁爆的消息中走出來,不由的提醒他,「那個,不好意思,我先生還在發燒,所以,能不能請你先開張掛水的單子給我,再繼續震驚?」
旁邊,席琛聽見她的話,隱隱勾唇。
本就蒼白的臉,因為這極淺的笑容,徒添了一抹迷人的色彩。
醫生登時清醒了,他手忙腳亂的點頭,「好、好的。」
開完單,繳好費,處理完傷口,終於掛上了水。
輸液室,席琛右手背上順利插上了針管,正坐在一處僻靜的角落閉目養神,前台的幾個護士從男人一進門到現在都在一個勁的偷看他。
子衿去倒了一杯熱水,回來的時候,剛好撞上了那幾名護士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她微微一頓,爾後,面不改色的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人在江湖混,臉皮得要厚。
席琛聽見身旁的位置傳來輕微聲響,眯開了狹長的眼,微微歪頭,望去。
子衿對上他溫柔的眼神,笑著將熱水遞給他,「暖暖胃。」
話落,男人勾唇一笑,接過來,聽話的喝了幾口,才放下,「辛苦了。」
「不辛苦。」
子衿見他眉目有疲倦之色,有點心疼,「你先睡一覺,藥水沒了我再叫醒你。」
席琛嗯了一聲,然後就直接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聲音很啞:「你別走。」
男人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孩子,子衿一愣,旋即失笑:「我不走。」
那邊,前台的護士看到這一幕,紛紛驚訝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有人還掏出了手機將這一幕拍了下來,發上了醫院的八卦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