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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西風自涼(十五)

  為什麼遲了三年才出現,這個問題,席琛沒有回答他。


  沈睿程見男人沉默,愈發的覺得可疑,他如鷹一樣的眸子盯著他:「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是因為真的有別的目的,所以心虛嗎?」


  目的,心虛攖。


  這些辭彙湧入耳道,席琛笑了笑,「沈先生就算問出了這些問題的答案又有何用呢?償」


  沈睿程一頓,「至少我能確定你出現在她身邊非目的性。」


  目的性么……


  席琛玩味的嚼著這幾個字,笑著反問:「那如果,我出現在她身邊真的存在目的呢?」


  話落,對面的男人面色一沉,「那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把她從你身邊帶走。」


  「沒有人,能把她再一次從我身邊帶走。」


  男人的聲音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可是沈睿程聽著,卻只覺得背脊一寒。


  他看著他的眸子,就只看見了無盡的深淵。


  怔愣幾秒,他反應過來,蹙眉:「你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再」?

  席琛雙手滑入褲袋,背依舊抵著牆,笑的漫不經心:「嗯,我這人心靈比較脆弱,經不得這樣的折騰,有過一次就不會有第二次。」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再有下次,我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男人的眸子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沈睿程驀地一怔。


  走廊上瀰漫著死一樣的沉寂,久久無法消散。


  等他反應過來,席琛已經離開了。


  沈睿程退後一步靠在牆上,有些頹唐的垂著腦袋,眸子深處只有一望無盡的哀愁。


  另一頭,等了十五分鐘都不見人回來的子衿,正打算去找人。


  沒想到站起來,一個轉身,就看到了走廊盡頭長身玉立的男人。


  他穿著白衫黑褲,面容乾淨清雋,正含笑而立,靜靜的看著她。


  子衿頓了頓,望著他如窗外夜色一樣扣人心弦的黑眸,腳下就跟生根了一樣無法挪動。


  有那麼一瞬,她竟然覺得眼前的場景十分的熟悉。


  好像,好像以前,也曾出現過這樣的一幕。


  是在哪裡,是在什麼時候,子衿記不得,她就是覺得,這一幕,曾留印在她的腦海里,好像很深刻,但是卻模糊的很。


  男人站著沒有動,好似在等著她走過去。


  子衿也確實走過去了。


  她的步子有點急切,走到他的面前時,未察覺他的異樣,正要問沈睿程找他說了什麼,男人突然一個傾身,將她擁入了溫暖的懷抱。


  熟悉而又好聞的男性氣息填滿了她整個鼻腔,男人緊緊的抱著她,臉在她白皙的脖頸蹭了蹭,有點像無賴的小孩。


  子衿一愣,沒有掙扎。


  她在想,男人突然反常的緣故。


  至於反常的緣故,恐怕只有當事人知道。


  席琛微微側頭,薄唇滑過女人的青絲黑髮,感覺到懷裡的柔軟是真實存在,滿目瘡痍的心臟好像得到了救治一樣。


  在女人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瞳暗如隕落的行星,沒有一絲光芒的跡象。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這樣,靜立在馬路的對面,看著女人和另一個男人相擁在一起。


  他們甜蜜痴纏,難捨難分。


  有一次,她滿臉喜悅的從馬路對面朝他的方向狂奔而來,那些車輛一次次從她身邊擦過,看得他膽戰心驚,然而她的狂奔,卻不是為了他。


  每一次,都不是。


  現在經年流轉,物是人非。


  等待八年余載,幸而,幸而這一次,她是為他而來。


  這樣便足矣。


  ……


  回到家的時候,已然是深夜十一點。


  席琛看了眼身後面色明顯帶有疲倦的女人,催促她:「上樓去睡覺。」


  子衿嗯了一聲,難得乖巧的很。


  上樓的時候,她突然回過頭,看向還站在玄關處那邊的男人,巧的是,他也在看著她,墨色的眸子平靜如常。


  很奇怪,席先生今天好像又不對勁了。


  剛剛在醫院抱了她將近五分鐘后才鬆開她,回來的時候就一直沉默不語。


  她實在是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


  席琛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淡笑:「怎麼了?」


  「……沒有。」


  子衿反應過來,搖頭,揮去心頭的迷霧,也跟著笑了:「晚安。」


  「晚安。」


  目送女人進了主卧,席琛才不緊不慢的收回視線,爾後,由鼻息輕嘆了一聲。


  他踱步到冰箱,從裡面拿出了一瓶冰涼的礦泉水。


  擰開喝了幾口,褲袋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來電者是時硯。


  席琛掃了一眼,滑過接聽鍵后,轉身靠在大理石台,模樣慵懶極了。


  電話剛通,時硯直接切入這麼晚打電話過來的原因,他說:「席袁成那邊又有動靜了。」


  聞言,男人眉目平靜,又喝了一口水,爾後,聲音淡涼的吐出兩個字:「真煩。」


  時硯一頓,挑眉:「還沒和嫂子和好嗎?」


  席琛薄唇輕言,又是言簡意賅吐出那四個字:「關你屁事。」


  「好好好不關我的事。」


  時硯無奈舉手,爽朗的笑了幾聲之後,英俊的臉才流露出了一絲肅穆,他冷靜的說:「席袁成身邊的那個助理,我查到他去看過宋元山。」


  尾音落下,男人擰瓶蓋的手微微一滯,半秒后又恢復了常貌。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時硯也不是一個喜歡藏著掖著的主兒,直接就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席袁成和唐志成認識我能理解,但是席袁成和宋元山他們兩個怎麼會認識呢?而且近期風頭正緊,席袁成這樣貿貿然派自己的助理去看宋元山,很明顯知道我們有在暗中盯著他,他想給我們跟我們傳遞什麼?」


  席琛聽著,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大理石台。


  宋元山。


  他的薄唇劃開了一抹譏諷。


  耳邊又傳來時硯那憂心忡忡的聲音:「席琛,你說如果宋元山和席袁成那邊是一夥的,可咋整?」


  「能咋整。」


  席琛學著他的調調,陰陰柔柔的說:「就那樣整。」


  時硯聽見男人的話,眉角一抖,扯唇:「不怕你媳婦怨你嗎?」


  「她是她,宋元山是宋元山,兩者有關係?」


  「就算兩人關係再不好,但畢竟也是親生父親,如果宋元山出了什麼事,我估摸著你媳婦也不好受。」


  「放心,我會安慰她的。」


  「大哥,這不是重點。」時硯停頓了一下,提醒他:「重點是,對方是你,她日後如果必須在你和宋元山之間選一個,你覺得她會如何選擇?」


  席琛抿了抿唇,冷漠的說:「你很煩。」


  時硯冤枉啊,他一臉苦口婆心的模樣:「席教授,我是很認真的在提醒你,你要對付的人可是你的岳父,你們如果針鋒相對,你媳婦陷入兩難,她要是軍心不定,倒戈回那邊,會出大事的。」


  倒戈?


  眉目始終平靜的男人終於因為這兩個字有了波瀾。


  他的確沒有想過這一點。


  也還沒摸清宋元山在子衿的心底,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萬一真的倒戈了呢?


  席琛這麼問自己,不過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因為在那之前,他不會允許有這樣的可能發生。


  時硯見男人半天沒吭聲,以為是被他的話給唬住了,連忙安慰他:「唉大哥我也就只是猜猜,你別胡思亂想啊!你媳婦怎麼可能跟人跑呢,她根本就跑不掉嘛對不對,你那麼陰險,她要是跑得掉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念!」


  席琛聽見他的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時硯,你想死么。」


  男人的聲音危險性十足,時硯背脊一僵,訕訕的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玩笑過後,也該正經了。


  時硯還是那句話:「萬一呢。」


  萬一宋元山真的是那一邊的呢?

  萬一當年的綁架案他也有參與呢?


  萬一子衿真的選擇了宋元山而拋棄他呢?

  男人的眼瞳又深又沉,半響,他說:「過去順應天命太久,我現在突然想造反了。」


  時硯驀地一怔,緊接著,他聽見電話那頭,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傳來:「什麼順應天命?」


  是宋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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