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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西風自涼(八)萬更

  席琛扶住喬冉,眉頭一蹙,下一秒便聽見門口傳來的聲音。


  他微微側首,在看到站在門外呆若木雞的女人時,墨色的眸子,悄無聲息的,縮了一下。


  爾後,平靜如水,絲毫未見剛剛掀起的一絲波瀾攖。


  他的目光淡涼,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沒有推開喬冉,也沒有出聲解釋償。


  好像,是在等待女人的反應。


  辦公室內,一片死寂,只聽得見牆上的時鐘在滴答滴答的轉動。


  喬冉看到子衿,本來是挺心虛的,但是等了一會兒男人都沒有推開她,內心欣喜若狂,不由的有了些底氣,還挑釁的看了她一眼。


  果然,她就知道,席教授怎麼可能會和她這種什麼背景都沒有的人在一起。


  什麼結婚,不過都是糊弄人的。


  之前還裝作一副不喜歡席教授的模樣,居然敢耍她!


  思及此,喬冉瞪著子衿的眼神越加的肆無忌憚,也不知道看沒看到她挑釁的眼神,後者的表情一直沒有絲毫波瀾。


  甚至,冷靜的不太正常。


  其實,子衿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腳下挪不開步子,為什麼心臟隱隱泛疼,為什麼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


  她明明了解他的性格,明明知道這一定是誤會,可是,她就是那麼迫切的想聽,想聽他親口解釋,親口對她說這不過是個誤會。


  就算是矯情她也認了。


  這種迫切而煩躁的感覺,過去從未有過,甚至當初和沈睿程在一起,看到別的女人和他走的親近,也不會出現的感覺。


  她發現,遇見席琛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脫離了原來的軌道,每一次的演變,都超乎了她的意料。


  如今已經深陷沼澤,她還能再任由自己沉淪下去嗎?


  此時,耳畔突然響起了一個冷漠的女音——


  「你說楊女士如果知道了你嫁的男人這麼出色,會不會跑去席家大鬧一場訛點錢?或者大肆宣揚你和席琛的關係?」


  「你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屬於你的東西,遲早是要物歸原主的。」


  「宋子衿,就算你對宋元山有很多埋怨,但人家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眼睜睜看著他死,還是因為你而死,你的良心,過意得去么?」


  ……


  還有,還有昨天晚上,唐卿馨離去前,留下的話。


  她說:「宋子衿,你的良配可以是任何人,但絕對不會是他。」


  她說:「你什麼都沒有,和他在一起,只會成為別人要挾他的籌碼,而你的家人,日後也會成為他的負擔。」


  她還說:「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勸你早點迷途知返,他的世界,現在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以後也絕不會有。」


  女人冷漠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的在她的耳邊縈繞,震的她的耳膜嗡嗡作響。


  還來得及嗎?

  她頓了頓,突然想起昨晚男人看著她的那個眼神,心臟就像被人用利刀,一下又一下的刺著,到處鮮血淋漓。


  不,早就來不及了。


  子衿抬眸,直直的看向男人,澄亮的眸子有稍縱即逝的無奈和悲哀。


  她不曾想過,曾經令她啼笑皆非的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


  會讓她自己深陷如今進退維谷,無法自拔的地步。


  她不想成為他的軟肋,不想成為別人要挾他的籌碼,也不想日後成為他的負擔。


  可是,她現在更不想的是,離開他。


  這個念頭從腦海一閃而過,女人瞳仁一震,怔怔的退後了一步。


  那驚愕的模樣,好像是被自己過於愚昧的想法嚇到了。


  這一幕,落在男人的眼底,卻是另一番理解。


  席琛看到女人退了一步,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眸子暗潮洶湧。


  一無所知的喬冉,在察覺到從男人身上散發的冷意時,囂張的氣焰頓時消了一半。


  她怔愣了幾秒,慢慢才感受到周遭的空氣不止何時變得十分壓抑。


  不用想,她也知道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門口的女人。


  喬冉居然有點羨慕,哪怕男人的臉色不太好,她也羨慕,羨慕子衿能輕易地牽扯男人的情緒。


  而常常,羨慕過後,都會產生不甘和嫉妒。


  有人說,女人一旦產生了嫉妒的心理,理智就會被淹沒,常常做出一些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這句話十分貼切的形容了喬冉接下來所做的事情。


  也不知哪來的自信,喬冉覺得與子衿相比,自己身處優勢,便趁著男人分心的時候,得寸進尺的摟住了他的腰,呀的一聲,嬌嗔了一句:「席教授,我的腳好像歪了。」


  幾乎在喬冉撲過來的一瞬,男人的眉目就泛起了冰冷的寒意。


  席琛還未伸手推開她,就先聽見砰的一聲輕響,他背脊一僵,緩緩看向已經合上的實木門。


  她走了。


  又是這樣,給他帶來了一絲希望,又無情的將它抽走。


  永遠只會逃避,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他一起面的那些令她擔驚受怕的事情。


  甚至,這段時間,她都還沒有完全卸下對他的防心,選擇相信他。


  他就這麼,不值得她去賭一把嗎?


  思及此,男人的下顎緊緊的綳了起來,眼瞳,藏著一片陰鬱。


  喬冉正在暗暗嘲諷子衿自不量力,突然,頭頂傳來了男人的聲音,他說:「拿開。」


  男人的聲音,平靜的過於滲人。


  兩個字,令喬冉心頭咯噔一跳,她的身軀忍不住顫慄。


  平日,席琛雖然冷漠,但待人和說話的時候一直都風度翩翩,不會說流露出一絲的不耐煩,如今,還是她在醫院工作這麼久,頭一次知道,男人說話的時候,也會如此不加掩飾的流露出厭惡。


  還是,對她的厭惡。


  如遭雷擊,喬冉怔怔的鬆開了他,裝出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對不起……我只是……」


  席琛淡淡的打斷她:「喬醫生,你要是能把這點小聰明用在工作上,我會更欣慰。」


  話落,喬冉倏地一僵,臉色難看。


  男人沒有看她,轉身往門外走,打開門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聲音清淺:「既然腳這麼容易扭傷,以後就不要穿那麼高的跟鞋在我面前走來走去了。」


  原本黯然失色的女人,在聽到他這句話疑似關心的話的時候,眸子一閃,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聽見他的音調降了幾度,緩慢而又冷漠的說:「你走的不累,我看得煩。」


  「另外,剛剛那個女人,是我的妻子。」


  「你做出這樣令她誤解的事情,她生氣了,很難哄的。」


  說完后,男人就離開了。


  安靜的辦公室內,喬冉還獃獃的站在原地,面如死灰。


  她沒有想到,他居然能那麼無情的拒絕她的心意,連一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她。


  她更沒有想到,他和宋子衿結婚這件事,是真的。


  ……


  顧子默下了班,特意開車過來看宋城,沒想到在醫院大堂和落荒而逃的子衿狹路相逢。


  他遠遠看到她,心中一喜,快步走到她的跟前,佯裝偶遇:「好巧。」


  說完,顧子默才發現女人的臉色不太對勁,他頓了頓,攥住她的手腕,蹙眉:「怎麼臉白的跟鬼一樣,你身體不舒服嗎?」


  子衿突然被攥住手腕,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了熟悉的男聲。


  她抬眸看他一眼,人還有點獃滯。


  顧子默觸及到她渙散而又無助的眼神時,整個人驀地一怔。


  似是想到了什麼,他面色一變,脫口問道:「是小城出什麼事了嗎?」


  聞言,子衿一愣,搖頭,輕聲說:「我沒事。」


  沒事?


  沒事個屁。


  顧子默盯著她白如薄紗的臉,抿了抿唇,聲音冷然:「是不是那個人欺負你了?」


  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子衿晃了下神,想起男人冷漠的眼神,扯了扯唇:下意識為他辯解,「誰都可能欺負我,但他不會。」


  女人的聲音聽著十分溫軟,但說的話卻格外的刺耳。


  居然把惡魔想的如此良善,她還真的是蠢的沒藥救了。


  顧子默感覺心臟一抽,眸子暗了暗,莫名覺得火大。


  他正欲說話,無意掃見了正從樓上走下來的一抹身影,對上那雙清冷的黑眸,顧子默一頓,忽然勾唇,不由分說,拉著女人就往外走。


  子衿愣了一下,甩了幾下,掙脫不開,才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男人頭也不回,故弄玄虛的回答說:「去一個能讓你心情好起來的地方。」


  車子停在醫院大門,顧子默直接拉開副駕駛座,將女人塞進去,剛關上車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醫院大門的男人。


  子衿也看見了。


  她怔愣了幾秒,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只是安靜的坐在車內,隔著擋風玻璃,看著他。


  傍晚七點整,天空灰濛濛一片。


  醫院大門人來人往,男人穿著一襲簡單古板的白大褂,雙手兜在衣袋裡,正站在明明晃晃的白色的燈光下,與她相視。


  他的五官被燈照的有些模糊,子衿只能看清那雙眼睛,又黑又沉,比夜色還要濃,還要孤寂。


  亦如那日,滂沱大雨,雷雨交加,他拿著一把黑傘,站在雨幕下,隔著風雨,靜靜的望著她。


  子衿抿了抿唇,瞳仁里有霧氣瀰漫。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縮緊,努力剋制著自己想要下車的念頭。


  他們兩人,現在都需要好好的靜一靜。


  顧子默繞過車頭,拉開駕駛座的門,上車前,目光掃了眼男人的方向,臉上沒什麼表情。


  鑽進車內,他側首看了眼身旁跟塊木頭一樣的女人,聲音聽不出喜怒:「你現在下車還來得及。」


  子衿移開視線,垂眸:「走吧。」


  再不走,她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再次看向男人。


  一旁,顧子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剛開始故意把她拉出來,不過是為了氣氣席琛,滅滅他的氣焰。


  可是如今,他突然明白了,女人失魂落魄的原因。


  不管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能肯定是,那個男人,已經在她心底紮根。


  不然,她怎麼會流露出這樣無奈又掙扎的眼神。


  就好像當日,剛得知她和席琛已經結婚的他一樣,滿目灰燼。


  顧子默收回視線,沒有遲疑,啟動了車子。


  中途,他問了一句:「你不怕他誤會嗎?」


  「怕,但我希望他能誤會。」


  這樣,他就不會再對她那麼好了。


  這樣,她或許真的能迷途知返也說不定。


  車子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馬路上,沒了蹤影。


  席琛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像,面色清冷,眉目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鬆動。


  幾年前,他好像也是保持這樣的一個姿勢,目送著她和沈睿程坐車離去。


  那個時候,她還不曾知道他的存在。


  那個時候,她每次一臉期待的站在樹蔭下都不是為了他。


  那個時候,他只有跟個偷窺狂一樣跟在她的身後才能看到她的一顰一笑。


  怨嗎?


  是怨的吧,怨自己那個時候還未有足夠強大的能力為她遮風擋雨,怨自己明知道會讓她痛苦還硬是要將她拉進自己這個渾濁不堪的世界讓她受驚,怨自己為何會那麼沒用控制不住對她的念想,要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打破她平靜的生活。


  過往的回憶泛濫如潮,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麼,如潭水一樣深邃的眸子隱隱有水汽。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破了這份寂靜。


  他慢慢收回視線,不緊不慢的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爾後,薄唇抿緊。


  ……


  離開了醫院,顧子默把車開到了一間新開的飯館。


  停好車,兩人一前一後進去,挑了一處安靜的位置落座。


  服務員將餐牌遞上來,顧子默看向對面的女人,「想吃什麼?」


  子衿說:「番茄義大利面。」


  顧子默一頓,站在一旁的服務員已經略帶歉意的開口了,「不好意思美女,我們這裡沒有義大利面。」


  聞言,子衿一愣,幾秒后,好像才突然清醒過來,這裡是飯館,不是家裡。


  問他想吃什麼的人,是顧子默,不是席琛。


  她有些僵硬的笑了一下,「抱歉,我隨口說說的,你點吧,我不挑食。」


  顧子默也不知看沒看出來她的異樣,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簡單的點了幾道家常小菜,服務員走後,顧子默突然問:「你認識我老姐嗎?」


  這個問題有點突然,子衿愣了下,想起之前顧惜西再三叮囑她不準告訴顧子默她懷孕的事情,想了想,含蓄的說:「她之前來過公司幾次,見過,但不熟。」


  「是么,奇怪了。」顧子默停頓了一下,鬱悶的說:「我昨天聽到了她和別人講電話說起了你的名字,還說什麼要去找你做什麼檢查。」


  子衿佯裝鎮定:「應該是幻聽」


  顧子默若有所思:「也對,你和我老姐八竿子打不到一邊去,怎麼會認識,可能正的是我聽錯了。」


  子衿默默的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壓驚。


  她有預感,日後讓顧子默知道懷孕消息的人,絕對是顧惜西本人。


  對面,顧子默沒有繼續刨根問底,繞過了這個話題,說了一句:「下個星期我要去英國出差,你隨行,負責專訪的工作。」


  男人尾音落下,子衿奇怪的問:「這些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助理在負責的嗎?」


  顧子默平靜的解釋:「那傢伙這幾天闌尾炎躺醫院裡去了,沒辦法去。我想了半天,發現公司應變能力最強的是你,而且你的英文不差,除了你,我暫時想不到其他人選。」


  這語氣,怎麼聽著怪嫌棄的?


  子衿思忖。


  顧子默見她有些猶豫,又來了一句:「時間一個禮拜,你如果是擔心小城和伯母,我會找多幾個人保護他們,一有問題,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聽到他的話,子衿放心了不少。


  想想前後這段時間,從宋城出事之後接踵而來的麻煩和非議真的快要將她折磨瘋了。


  算了,就當出去散散心也好。


  而且,她現在真的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


  顧子默看到女人沉默幾秒後點了點頭,頓時鬆了一口氣。


  他耐心的說:「那邊的天氣會比這邊涼很多,到時候記得帶多幾件衣服。」


  子衿嗯了一聲。


  她在想,換做以前,席琛如果知道她要出遠門,一定會幫她把一切都細心的準備好,然後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叮囑她要注意的問題。


  而今呢,現在兩人還在冷戰,他應該,不會理她的吧?

  這麼一想,她竟然又覺得有點惆悵。


  人是她推開的,現在在這兒黯然傷神的也是她。


  得不到的永遠在***動,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她真的是,越來越討厭這樣矯情又懦弱的自己了。


  ……


  晚上九點,子衿忐忑的回到公寓。


  開門后,看到一室漆黑和冷清,她微微一怔。


  回來前,她就想過了無數種碰面之後尷尬的場面以及該如何破解的方法,但是就是沒有預料到,男人還沒回來。


  一陣失落。


  進屋,換鞋,再去摸牆上的開關,啪的一聲,原本黑漆漆的客廳,瞬間明亮了起來。


  她徑自走到冰箱拿了一瓶水出來,擰開喝了幾口,突然頓住,也不知道他按時吃飯了沒有。


  之前去老宅,徐婉就有對她說起過席琛每次忙起工作都會不按時吃飯。


  甚至還因為疲勞過度病倒過。


  想到這,子衿微微蹙眉,擰緊瓶蓋,走回客廳撈出包裏手機。


  她猶豫了幾秒,到底是忍不住,撥通了那串了爛熟於心的號碼。


  一聲,兩聲,三聲,四聲……


  沒有人接聽。


  子衿頓了頓,記憶中,這還是頭一次,打不通男人的電話。


  或許在忙。


  她這麼想,還是不放棄,繼續打,一遍,又一遍,可是結果還是一樣,始終無人接聽。


  他該不會,是在避開她吧?

  子衿抿了抿唇,拿著手機的手垂落在了身側。


  單薄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另一頭,某著名私立醫院外面,停著一輛黑色保時捷,從車窗外朝里看去,可以隱隱看到落在車上的手機正在亮著。


  席琛抵達重症監護室的時候,剛好看到從裡面出來的唐志成,徐婉以及席衡延。


  他平靜從容的走過去。


  徐婉第一個看到他,眉目有一絲驚訝:「兒子,你怎麼過來了。」


  「是我給小琛打的電話。」


  說話的人是唐志成,他的聲音略顯疲倦,解釋說:「卿馨平日最喜歡粘著小琛了,我就想著如果她醒來后能第一眼看到他會不會高興一些。」


  席琛淡淡的問了一句:「情況怎麼樣?」


  唐志成說:「傷口不是很深,幸好家裡的傭人及時發現了。」


  「唉,你說這孩子,好好的,怎麼突然會這樣?」


  徐婉唉聲嘆息,她當時聽到唐卿馨割腕自殺的消息后整個人都懵了,她實在想不明白,唐卿馨是受到了什麼打擊才會做出如此極端的事情。


  聞言,唐志成的眸子沉了沉。


  席衡延安慰他:「不管怎麼樣,人沒事就放心了。」


  「真是萬幸。」


  唐志成停頓了一下,看向徐婉他們,扯了扯唇:「已經很晚了,你們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話落,他又看向席琛,輕嘆了一聲:「小琛,你能留下來陪陪卿馨嗎?」


  席琛看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轉頭看向席衡延他們,說:「你們開車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徐婉點了點頭,「放心吧,你快進去看看卿馨。」


  席琛和二老告別後,就進了病房。


  人已經醒了。


  唐卿馨聽見開門的聲音,有些虛弱的睜開了眼,在看到男人的時候,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光芒。


  她動了動嘶啞的嗓子,叫了一聲:「席琛哥哥。」


  男人關上門,隨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


  病房很靜,除了儀器滴滴作響的聲音,就只剩沉悶的呼吸。


  時間,好像夭折了。


  沉默了一陣,席琛才不急不緩地從問:「為什麼?」


  為什麼?

  唐卿馨怔了怔。


  當時,她是被嫉妒毀滅了理智,也沒有想那麼多,就只是想知道,如果自己出事了,他會不會念在過去相識那麼久的份上,對她流露出一絲疼惜。


  雖然如今男人的表情依舊平靜如常,但他至少來了。


  這樣,她就可以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唐卿馨看著席琛,極近痴迷的看著他:「如果我說是因為你,為了得到你的注目,才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這樣,你會覺得愧疚嗎?」


  席琛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半響,聲音低低沉沉,毫無感情,說:「卿馨,你終於把我對你僅存的一點憐憫給磨光了。」


  男人的聲音,如隆冬的風呼嘯而過,冰冷的令人發顫。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唐卿馨面色一僵,她原本就慘白的臉,此刻覆蓋了一片驚慌。


  席琛拿過放在桌子上的蘋果和小刀,垂眸,慢條斯理的削了起來。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內,幽幽響起,「你明明知道我這個人的脾性,為什麼還要做這麼愚蠢的事情呢?」


  聞言,唐卿馨瞳仁劇縮,她僵硬的蠕動嘴唇,想說話,咽喉卻好像被人用手緊緊扼制住,說不出一個字。


  她緊緊的咬著下唇,眼眶泛紅。


  席琛沒有看她,突然問了一句:「疏通關係,把宋元山打成那副模樣的人,是不是你?」


  許是沒料到他會突然轉移話題,唐卿馨驀地一怔,眼底有來不及藏起的震驚。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男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女人的反應,勾唇,將削好的蘋果慢慢的切成塊,聲音清淺,漫不經心的問她:「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老是來踩我的底線?」


  「我……」唐卿馨緊緊的攥住被子,眼神一直在打顫。


  她好像,太高估了自己在席琛心裡的地位。


  這個男人此刻在想些什麼,她完全沒有頭緒,甚至,她有預感,他不會放過她。


  席琛好似沒看見她驚恐的眼神,將切好的水果放到桌上,抽過一張紙巾隨意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唐卿馨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她慌張的說:「席琛哥哥,我、我只是嫉妒宋子衿,才會一時衝動,將怒火發泄在宋元山的身上……」


  說著說著,淚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睛通紅,看著分外可憐。


  席琛將紙揉成團丟進紙簍里,轉頭看向淚流不止的女人,溫柔的一笑:「你們又想幹什麼?」


  又想幹什麼?

  唐卿馨剛坐起來,聽見男人陰陰柔柔的聲音,眼瞳一滯,剎那間,面如死灰。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想要除掉宋子衿的事情。


  意識到這一點,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密不透風的侵蝕著她的內心。


  她獃獃的,失語的看向席琛。


  眼神,從最初的痴迷,變成了驚恐和畏懼。


  這個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席琛似沒看見她慘白的臉,起身,走到床沿,彎腰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是那樣溫柔的笑容。


  他說:「看來唐氏機密泄露的危機,沒能給你長個教訓。」


  聲音撞進耳畔,唐卿馨大驚失色,不寒而慄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她緊緊咬著顫抖不止的下唇,努力的壓抑住自己的哭聲。


  原來是他。


  原來父親忌憚的人,是他。


  唐卿馨張了張唇,聲線抖的不成調:「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


  席琛咀嚼著這三個字,突然笑了,反問:「為什麼,你不是都知道嗎?」


  宋子衿。


  不用想,唐卿馨也知道,能讓男人不惜代價也要和唐氏反目成仇的人,只有她。


  所以,是因為唐志成動了宋子衿,所以他才……


  等等,她突然想起了那日無意聽見唐志成的電話內容,他們所提到的那個程靖。


  之前並未留意,現在一想,她好像,能明白了。


  那天碰見宋子衿,為什麼她會帶著口罩。


  程氏,為什麼一夕之間破產。


  程靖,為什麼會下落不明。


  所有的不解,好像都能說得通了。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溫俊儒雅,看似無害的男人一手策劃的?


  想到這,唐卿馨瞳仁瑟縮,下意識往後退,退到床角,才惴惴不安的問他:「你、你把程靖怎麼了?」


  席琛直起身,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笑:「你覺得,我會把他怎麼樣?」


  唐卿馨不敢想,也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個她認識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居然會是一個這麼可怕的人。


  唐家和席家怎麼說也算是世交,他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甚至,更多。


  她真的很想知道,男人骨子裡的血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冰冷的不近人情。


  這樣的一個人,真的會有愛嗎?

  唐卿馨吶吶的問他:「她知道嗎?她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嗎?」


  席琛微抿著薄唇,輕啟:「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男人停頓了一下,盯著她,眸子漆黑,平靜的說:「你和那個人在謀划的事情,最好給我停下來。」


  「如果不呢?我如果非要弄死她呢?」


  唐卿馨已經完全處於奔潰的邊緣,所說的話都是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


  「不?」


  席琛笑了笑,眸子暗如深淵:「她如果出了一點意外,你和唐家,就一起給她陪葬。」


  唐卿馨對上男人的眸子,心臟倏地一跳。


  等她反應過來,男人已經轉身離開病房。


  席琛的手剛落在門把上,唐卿馨激動而又絕望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如果有一天宋子衿知道了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她一定會奮不顧身的逃離你,背叛你拋棄你,你這輩子一定會孤獨終老!」


  女人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盤旋,久久無法揮散。


  逃離,背叛,拋棄么。


  席琛面色如常,淡淡的落下一句「好好休養」就離開了。


  ……


  醫院門外。


  唐志成看到從裡面走出來的男人,掐滅煙,迎上去。


  開口便問:「小琛,卿馨怎麼樣了?」


  男人看他一眼,勾唇:「情緒似乎有點不穩定。」


  唐志成嘴角的笑意倏地一僵,他不自然的扯唇:「剛醒來,可能明天就會好一些了。」


  席琛挑眉,不置可否。


  他淡淡的說:「那我先告辭了,唐叔叔多保重身體。」


  「好,那你開車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我會的。」男人禮貌性的點了下頭,從唐志成的身旁擦肩而過,朝停車的方向走去。


  只不過沒走幾步,唐志成又突然叫住了他。


  席琛停住,雙手隨意滑入褲袋,慵懶的回頭,「唐叔叔還有事?」


  唐志成笑了笑,狀似無意的說:「沒事,就是聽你爸媽說你已經結婚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叔叔說一聲呢?」


  男人幽幽一笑,「是晚輩不好,我還以為唐叔叔已經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一句話,堵得唐志成啞口無言。


  他努力壓抑胸口的怒火,擠出笑容:「你不說我這麼可能會知道呢,下次可得記得帶給唐叔叔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女孩這麼幸運,能討得你喜。」


  席琛笑:「她怕生,不喜見外人,還請唐叔叔見諒。」


  說完,男人斂住笑意,也不顧唐志成的臉色有多難看,轉身就走。


  身後,唐志成死死的瞪著男人的背影,目光兇狠。


  剛上車,席琛就先撈過副駕駛座上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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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今天遲了一點~預祝大家國慶假耍的快樂呀~明天又是新的開始了~哈哈哈,喜歡的盆友記得要把票票投給我哦~客戶端投的話一張可以變成三張~激勵我激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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