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西風自涼(三)
清冷的聲音自門口的方向傳來。
子衿心頭倏地一跳,下意識往聲音的方向望去。
門口,男人五官清雋深邃,眉目無波無瀾,正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償。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男人從容淡定的坐回位置上,將手機隨意擱置在桌上攖。
他淡淡的掃了眼在座的人,薄唇輕言:「先吃飯吧,有什麼問題,飯後再問。」
話罷,席琛隨手夾了點面前的紅燒肉放進子衿的碗里,「多吃點。」
子衿看他一眼,怒意煙消雲散,嗯了一聲。
對面,看到這一幕,徐婉眼神複雜,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而席衡延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子衿,然後收回視線,目光平靜,沉默無言。
只有席袁成,在剛剛無意觸及到男人淡涼而散漫的眸光時,嘴角一僵,微微蹙眉。
怎麼會,總有種自己又被擺了一道感覺。
他該不是,早就猜到了他會沉不住氣將勢頭轉向宋子衿,所以,才掐準時間回來的?
還是,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他,借他的口,讓席衡延他們知道這件事?
想到這一層,席袁成蘊含劍光的眸子沉了下來。
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一桌子的人各懷心事,食不知味。
飯後,子衿被席琛帶回了他的主卧去休息。
看到轉身欲出去的男人,子衿有些擔憂的叫住他:「爸媽會不會責備你?」
席琛腳下一頓,微微挑眉,這聲爸媽叫的是越來越順溜了。
他回過頭,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朝她投去了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就帶上門出去了。
子衿站在原地,想起剛剛徐婉他們震驚的眼神,心底還是止不住的泛起不安。
她居然會那麼害怕被他們討厭。
……
樓下,客廳。
席袁成接到了一通緊急的電話不得不先行離開了。
席琛泡好茶,優雅從容的端到席衡延和徐婉的面前,語氣很平靜:「有什麼想問的,現在問吧。」
話落,徐婉第一個迫不及待的開口了,她問:「小衿真的是宋元山的女兒嗎?」
「嗯。」
男人從咽喉里溢出了一個音節,聽到他親口承認,徐婉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席衡延品了一口飄香四溢的茶水,放下,犀利的眸子才看向對面的席琛,語氣冷靜:「你一直知道她的身份?」
似疑問句又似肯定句。
席琛還是簡單的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徐婉一怔,不悅:「你明知道她是宋家的女兒,你為什麼還要……」
「還要喜歡她,和她結婚是嗎?」
後面的話,席琛替她接了下去,抬眸看向二老,他抿了抿唇,才緩慢的說:「於你們而言,小衿可能只是一個被宋家掃地出門,忘恩負義,無足輕重的人,但於我而言,她是我的妻子,是要跟我共度餘生的人。」
他停頓了一下,眸子暗了暗:「也是,佔據了我過去很多年的一個念想。」
尾音落下,徐婉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無奈,又是一愣。
她從來不知道,那個女孩在自家兒子的心底,已經佔據了這麼重要的地位。
其實,徐婉承認,她並不討厭子衿,甚至在聽到她是宋家的女兒時,也沒有對她產生什麼厭惡。
只是,這樣門不登戶不對,以後傳了出去,她怕,怕那些閑言閑語會影響了席琛的人生,而且,剛剛席袁成所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宋家如今敗落,子衿嫁進了席家,會不會真的懷揣別的目的誰都不知道。
像是看出了徐婉所擔憂的問題,席琛突然問了一句:「你們還記得十四年前我被綁架的事情嗎?」
席衡延蹙眉,點了下頭。
當年席琛被綁架的事情給徐婉造成了很大的陰影,如今再提及,她還是覺得心尖一顫,有點不悅:「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了?」
席琛頓了頓,才說:「當年我從犯人手裡逃出來的時候,如果不是一個女孩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死在他們手上了。」
話落,席衡延和徐婉都為之一震。
徐婉滿目錯愕:「你怎麼都沒有跟我們說過?」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身邊還有多少那人的眼線。」席琛眸子平靜,聲音清冷:「我怕他們如果知道了,會傷害到她。」
席衡延似乎是想起了不太愉快的畫面,他緊抿著唇,眉目凝重:「你說的女孩,該不會就是這小姑娘吧?」
徐婉聽的一愣一愣的,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席琛,「小衿就是當年救你的女孩?」
席琛點頭,「當年我逃跑被他們抓到后,挨了很多棍,差點以為要死在那條巷子的時候,是她報了警,也是她衝過來護住了我的腦袋,替我挨下了致命的那一棍,我才從死裡逃生。」
「回來后,我找了她很久。」
「八年前,我才找到了她。」
……
主卧。
子衿坐立難安,乾脆就到處參觀卧房的環境陳設,打算讓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走了一圈才發現這間卧房的面積大的超乎想象,她打開其中一扇門,發現內部還有一個書房和隔間,這裡至少比公寓那間主卧要大上一兩倍。
她走進了書房,空氣中瀰漫著墨香的味道。
書房有兩面的牆,都被一排排整齊的書架和琳琅滿目的書籍所覆蓋。
除了朝北的位置放著一張實木書桌和椅子以外,裡面再沒有其它擺設的傢具和裝飾物。
簡潔又讓人覺得耳目一新。
子衿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她緩緩走過去,手輕輕的滑過那些保存完整嶄新的書籍。
各式各樣的書籍,大多都是和醫學有關的。
繞了一圈,子衿的目光被擺放在書桌上那一本極為眼熟的書籍所吸引。
她微微一頓,遲疑的走了過去。
越走越近,看清了書的封面,子衿呼吸一滯,心跳又開始有失衡的跡象了。
她顫抖的拿起書本,書房內十分的安靜,那日,男人喑啞的聲音,猶如耳邊呢喃,清晰又深刻的在耳邊響了起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最後,他說:「小衿,你的嗣字寫錯了。」
他還說:「我知道你有很多的事情不明白,現在,我只想讓你明白,在這個世上,誰都有可能傷害你,但絕對不會有我。」
晃過神,子衿修長白皙的食指停在了扉頁的「嗣」字上,她的眸子漸漸有些氤氳。
上面,男人用了紅色的筆,圈住了她的錯別字,在一旁提她修正了。
他好像,一直把她當小孩。
思緒飄浮,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雙手將她從身後圈住,男人滾燙的胸膛貼在了她的後背,緊接著,濕熱的呼吸噴洒在她的脖頸上,讓子衿心頭一驚,忍不住顫慄。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沉默。
不用轉身,她也知道是誰。
子衿沒有推開他,輕輕的問了一句:「怎麼這麼快上來了?」
男人將下巴抵在她的肩頭,眸子落在窗外,「想你了。」
想你了。
子衿攥著書本的手倏地一緊,心臟,竟然有點疼。
她說:「席琛,我真老有種你很愛我的錯覺。」
男人在她的脖頸蹭了蹭,嗅著她身上的沐浴露香,喃喃:「錯覺就錯覺吧。」
子衿一怔,他是讓她繼續放縱下去的意思嗎?
「可是席琛,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女人的聲音在空氣中盤旋,席琛眸子一暗,抱著她的力道加緊了。
他沒有說話。
窗外夜色闌珊,玻璃窗上倒映著兩人的身影。
看著,竟然有些落寞。
「小衿」他突然叫道。
——
題外話-——微博:越來越白的大敏~來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