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西風自涼(一)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償。
…攖…
車廂很安靜,子衿的耳邊,只剩這個聲音。
她跟失語了一樣,怔怔的看過去,卻只看見,男人如薄霧般隱晦漆黑的瞳仁里全部都是自己的倒影。
咚咚咚。
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擾亂了她的神經中樞。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她的心底,無聲無息,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一些久遠的畫面在腦海中清晰浮現,深刻如昨日。
那是一個陰天,雨水淅淅瀝瀝,花草樹木在雨幕中搖曳,下水道積滿了水,過路人行走匆匆。
嬉笑怒罵中,男人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視野里,。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穿著一絲不苟,白衫黑褲,背影挺拔。
後來,他聽見她的聲音,停住了行走的步伐,緩慢的回過了頭。
隔著風雨,隔著喧囂,四目相對。
她當時的腦袋裡就縈繞著一句話——「我對你眉目傳情,你對我暗送秋波,目光交匯的地方,命運打了個死結。」
那個時候,男人的眸子,和現如今一樣,瀰漫著終年不散的大霧,神秘而又清冷。
他的出現,於她,就是一個救贖。
不管是在蘇牡柔病危,還是宋城出事,她所能想到的人,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只有他。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縱容自己沉溺在男人溫柔的港灣里,不願清醒。
或許是在音樂輕揚的咖啡館里,他對她說:「看你順眼,適合居家。」
或許是在和顧子默對峙的時候,他對她說:「我不良善,但值得你愛。」
又或許,是在滂沱大雨的深夜,他對她說:「外面風大,我帶你回家。」
不管是因為什麼,她明明知道放縱過後可能會是無盡的深淵和波濤洶湧。
可是她還是一樣,一樣沉淪,一樣深陷,一樣無法自拔。
子衿抿了抿唇,再次看向男人的時候,清亮的眸子變得有些氤氳。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沉寂的車廂,響起了女人有些沙啞的聲音。
她說:「是。」
她還說:「不止一點。」
尾音落下,車廂內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
席琛靜靜的看了她一會,爾後,收回目光,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他從褲袋摸出煙盒,從裡面取出了一根,叼在嘴裡,淡淡的問了一句:「介意嗎?」
子衿搖頭,她看著,打火機在男人的手裡,嗒的一聲,兩聲,三聲……
煙始終沒有點燃。
看到了,男人的手在輕微的顫抖,失敗了三次,第四下,有青白的煙霧從指間冒出,瞬間模糊了男人清雋的容貌。
席琛搖下車窗,將一隻手搭在窗邊,緩慢的吐出嘴裡的煙圈。
他不知在想些什麼,眉頭始終輕皺在一起。
抽到一半,他聽見女人的聲音,自他的耳邊平靜的響起:「我想先上去了。」
席琛看她一眼,沒有說話,直接將落鎖的車門打開。
子衿頓了一下,隨後,推開車門,鑽下車,關門。
莫名的,有點失落。
她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回身去看男人的表情,只是,剛走了兩步,身後「砰」地一聲關門的輕響,成功止住了她前進的步伐。
身後,男人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子衿怔了怔,還沒來得及回頭,倏地,腰間一緊,天旋地轉間,她已經被壓在車門邊,與男人滾燙的身體緊貼在一起。
腦袋一陣空白,她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的氣息已經逼近,緊接著,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微涼的臉上,柔軟上,強勢又耐心。
如同一塊木頭,子衿懵了幾秒,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眼神漸漸變的複雜難辨。
她的手抵著他的胸膛,本應該推開他的,可是她卻使不上勁,或者說,她的意識里,不想推開他。
慢慢的,腦袋暈乎,視線恍惚,她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幻想。
席琛吻的小心翼翼,過了一會兒,察覺到女人若有若無的在回應他時,身軀微微一頓,眸子暗如深潭。
他有點失控的摟緊她,微涼的舌頭悄悄滑入女人的口中,撬開她的貝齒,貪婪的攫取著她每一寸清甜的氣息,唇齒交纏,瘋狂而又柔情,熾熱而又纏綿。
夜,寥寥漫長。
遠處的樹影下,不知何時,停著一輛瑪莎拉蒂。
昏暗的車內,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公寓樓下糾纏在一起的男女。
他緊緊的握著方向盤,手上隱隱泛著青筋,胸口堆積的悶氣無處可泄。
今天在商場看到女人戴著口罩的時候他就察覺不對勁了,一時腦熱開車跟了過來,卻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顧子默活了二十多年,頹唐過,失敗過,絕望過,意氣風發過,可是這樣痛心入骨,還是頭一次。
宋子衿,你說,我該怎麼辦?
……
回到公寓后,子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主卧。
席先生剛換上棉拖,耳邊聽見樓梯口女人「噠噠噠」慌亂的腳步聲,薄唇輕揚,直接笑了出來。
他是許久,沒有這麼愉悅的笑過了。
子衿臉蛋羞紅,一口氣跑到房門口,手剛落在門把上,就聽見男人清淺的聲音自樓下傳來:「過半個小時出來吃飯。」
女人沒有應他,直接拉開門進去了。
樓下,席琛搖頭失笑,隨後徑自走到廚房開始煮晚餐。
房內,子衿靠在門上,心跳如雷搗。
她定了定神,才走向浴室,在看到鏡中自己的模樣時,臉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紅暈又騰的一下上來了。
頭髮凌亂,面頰熏紅,眼睛濕漉漉的,嘴唇還腫的跟香腸一樣。
子衿默默的捂住臉,懊惱,她到底是哪根神經線不對勁了才會任由自己那般瘋狂。
男人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唇瓣上,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她耳根一燒,立馬打開水龍頭,企圖用冰冷的水清醒一下。
可是效果好像不大,子衿的腦海里,還是在一遍一遍的重複播放著兩人糾纏在一起的畫面。
真的要瘋了。
約莫二十多分鐘后,簡單的三菜一湯做好了。
子衿下樓的時候,正好看到席先生把飯菜端出來擺在餐桌上的一幕。
她頓了頓,靜靜的看著他,一時間忘了下樓的動作。
男人五官清雋,短髮乾淨利落,穿著整潔的白衫黑褲,袖子隨意的挽至手肘處,腳上踩著一雙棉拖,慵懶而又清冷,看起來有點,嗯,誘人。
席琛抬眸看見站在樓梯口盯著他不動的女人,眉目醞釀出了淺淺笑意,「過來洗手吃飯。」
晃過神,子衿窘了窘,快步下樓,到廚房洗了個手,然後坐下吃飯。
看到桌上美味的佳肴,她有些詫異的挑眉:「原來你還會做飯,我還以為你只會做面。」
席琛拉開椅子,聽見她的話,笑了,「怎麼感覺你的怨氣有點重?平常沒餵飽你嗎?嗯?」
男人的尾音故意上揚,子衿羞赧,瞪了他一眼,默默的拾起筷子扒飯。
她很聰明的,才不會那麼傻的去跟他爭論這些問題。
席琛瞥見女人微腫的紅唇,眸子暗了暗,隨後,平靜如常的拿起筷子,沉默的吃飯。
與這頭安寧溫馨的氛圍形成對比,這晚的唐家,有點鬧騰。
墨香四溢的書房,突然傳來了玻璃摔碎的聲音。
唐志成雙目陰鷙的將書桌上面的東西全部掀翻,他的胸膛因為怒氣增漲而不停的上下起伏。
因為機密文件泄露,短短一個禮拜的時間,唐氏損失慘重,公司內部人心惶惶,甚至還有一些精英人士被其它公司挖走。
那麼大一個漏洞,短時間內怕是無法彌補了。
想到這,唐志成的呼吸愈加的沉重。
聞聲上來的唐卿馨看到一屋的狼藉,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驚愕。
她看到臉色難看的唐志成,蹙眉,走過去,擔憂的問:「爸,發生什麼事了嗎……」
尾音剛落下,唐志成氣急攻心,反手就往她白皙的臉上甩了一巴掌,怒罵道:「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