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我再不走了

  林晗雪醒來時，只覺屋子裡安靜極了，她睜開眼睛，就見母親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顧愛林小心翼翼的依偎在外婆旁邊，在那裡看著弟弟。


  「娘……」林晗雪聲音沙啞，微弱出聲。


  聽到聲音，林母還不曾起身，顧愛林已是跑到了母親身邊，和林晗雪說道：「媽媽，你好些了嗎？你肚子還疼嗎？」


  聽著女兒的童音，林晗雪的眸心一軟，她微微搖了搖頭，和孩子說了句：「媽媽不疼，弟弟還好嗎？」


  「都好著呢，」林母笑著將孩子抱到了女兒面前，與林晗雪道；「你瞧瞧，雖然是早產，可這孩子卻結實著，剛才醫生也來看過了，都說沒事。」


  林晗雪的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兒子身上，就見那孩子皺巴巴的一張小臉，壓根瞧不出像誰，待母親將孩子送在了自己懷裡，林晗雪剛抱住孩子的身子，眼淚便是落了下來。


  「可別哭，月子里哪裡能掉眼淚？」林母拿起帕子，為女兒拭去了淚珠。


  「娘，」林晗雪在兒子的小臉上親了親，與母親說了句：「讓人拍個電報給遠霆，就說，我們的兒子出生了……」林晗雪剛生過孩子，身體十分虛弱，一句話還不曾說完，便是微微喘息起來，她歇息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告訴他，我和孩子都很好，讓他不要擔心。」


  聽著女兒的話，林母心裡有些酸澀，卻還是點了點頭，溫聲安撫道；「你放心，娘現在就讓人去拍電報，你什麼也不要想，好好地將身子養好，知道沒？」


  林晗雪微微點了點頭，看著一旁的女兒，與懷裡的兒子，她的眼瞳中滿是憐愛之意，唇角也終是慢慢露出一絲虛弱的笑渦。


  滬城。


  戰壕中，顧遠霆獨自一人站在那，只看著牆上的戰略地圖出神。


  在駐守滬城的這半年以來，日軍數次調集坦克、飛機和重型火炮，而中方則在武器裝備落後，士兵營養不良，後勤物資更是難以為繼的情況下與日軍展開了數次血戰，在日軍日以繼夜的以軍艦、飛機、坦克的進攻下，許多連隊都只剩下了區區幾人，就連顧遠霆身邊的近衛也全都上了戰場，戰至前日，日軍以坦克開道，突入了守軍的防線，李開青，姚子揚二人率全團官兵與日軍鏖戰，打盡了最後一顆子彈，除了一人臨危受命，冒死突圍來向司令部報告軍情外，其餘三千餘人全部壯烈犧牲。


  顧遠霆知道，滬城的淪陷已成定局，縱使有心殺敵，卻已無力回天。


  「大帥，這是剛剛收到的電報，從英國發來的。」趙副官的聲音喚回了顧遠霆的思緒，顧遠霆轉過身，從趙副官手中迅速將電報接過，打開后，就見上面只有兩行小字，其中一行寫著孩子的生辰，下面一行則是寫了一句：「母子均安，願你珍攝，早日回到我身邊。」


  顧遠霆久久的看著那一行字，他什麼也不曾說，只將那一張紙條慢慢收好，他轉過身，唇畔浮起了一絲笑意，與趙副官說了句：「老趙，我有兒子了。」


  趙副官聞言，先是一驚，接著便是喜道：「恭喜大帥，夫人給您生了個大胖小子，一兒一女，剛好成一個好字。」


  顧遠霆聽了這話，黑眸中卻是浮起了一絲苦笑：「她為我生了兩個孩子，我卻都沒在她身邊。」


  「大帥，」趙副官心裡一陣澀然，只上前一步道：「咱們突圍吧，您也知道，滬城是守不住了，咱們撤退，您已經儘力了。」


  顧遠霆一個字也不曾說，他走出了戰壕，看著滿目瘡痍的陣地，看著那些犧牲的將士，他們的平均年齡還不足十八歲，看著那些鮮活的生命一個個在自己眼前消失，顧遠霆眉峰深刻，他立在那，只與趙副官一字字的開口：「東北沒守住我走了，北平沒守住我走了，華北沒守住我還是走了。今天的滬城會戰，我再不走了。」


  聽著顧遠霆的話，趙副官心裡一酸，忍不住道：「大帥，您想想夫人吧，想想您的孩子，您的兒子才剛出生，他還沒有見過父親，你怎麼忍心……」


  念起那一雙年幼的孩子，趙副官只覺自己說不下去了。


  顧遠霆無聲的拍了拍他的肩，淡淡笑道：「我哪裡還敢想她，我一想起她，就捨不得死。」


  「大帥……」趙副官的眸心紅了。


  「你跟我多年，為我傳過無數的信，這次，勞你去替我報喪。」顧遠霆的目光筆直的看著趙副官的眼睛，與他十分平靜的吐出了這一句話來，趙副官聞言，熱淚瞬間模糊了視線，他「啪」的一聲站直了身子，向著顧遠霆高聲喊了一個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