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我會一直替冬兒留著
江南，金陵，大帥府。
主樓中，顧遠雲守在老太太身邊，端著一碗粥在那裡喂著，見祖母吃了兩口便不肯再吃，顧遠雲眸心浮起一抹哀愁，只勸道：「奶奶，您再吃兩口吧。」
這兩年，顧老太太的身子眼見著衰敗了下去，這一年幾乎已是纏綿病榻，無法下床，府里的丫鬟嬤嬤雖多，顧遠雲卻還是親力親為，日日守在祖母的病榻前盡孝。
「老四回來了沒有？」顧老太太聲音微弱，對著孫女開口問道。
顧遠雲搖了搖頭，「老四這幾天都在軍營，怕是今天又不回來了。」
「他這整天忙著軍務，身邊卻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顧老太太說起此事，便是嘆道：「林氏已經走了三年，他還這幅樣子，難不成，他是要孤身一輩子？」
顧遠雲曉得這些年來顧遠霆一直孤身一人，已成為老太太心裡的一塊心病，別說老太太，就連她這個當姐姐的每逢想來也是暗暗著急，在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姑娘做夢都想著嫁到帥府，給他綿延子嗣，可他對那些女人卻連正眼也不曾瞧過，別說續弦，在他身邊就連個順眼的丫鬟也沒有，再這樣下去，這江南的基業日後是要傳給誰？
想起這些，顧遠雲也是蹙起了眉頭，和祖母道：「自從晗雪走後，老四的性子是一天比一天冷，就連下面那些人也都說他越發暴虐，在軍中也是嚴苛的不得了，雖說慈不掌兵，可他這樣下去，總歸要出亂子，趙副官總是要我跟著勸勸，可我說的話，他哪兒肯聽？」
「家門不幸，」顧老太太吃力的坐起身子，用手捶著自己的胸口，在那裡念叨著：「原先總覺得林氏離開他，於他而言總歸是件好事，可誰知他竟這樣倔，他這是要斷了顧家的香火，他是要逼我去死！」
一句話剛說完，顧老太太便是忍不住的咳嗽起來，顧遠雲見狀只慌忙放下了碗，為祖母排順著後背，在那裡言道：「奶奶，您別生氣，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遠雲，我都明白，我是沒多少活頭了，可在臨死之前，我若瞧不見遠霆娶妻生死，我是死不瞑目！」顧老太太握緊了孫女的手腕，一雙眼睛卻是紅了起來。
「奶奶，我都明白，等老四回來，我找機會再和他說說，要不行，還有小霜，遠霆最寵她，咱們讓小霜勸勸他。」
「那丫頭跟林氏一條心，指望她能勸個什麼？」顧老太太搖了搖頭，只覺頭疼欲裂。
「老太太，大小姐，這是剛才龔府差人送來的請帖。」江媽從外面走了進來，向著老太太與顧遠霆恭聲開口。
「拿過來。」顧遠雲吩咐了一句，江媽只將請帖雙手送上，顧遠雲將請帖打開，待看完，只將那請帖擱在了小几上。
「上頭說什麼了？」老太太問道。
顧遠雲猶豫了片刻，才道：「奶奶，龔永堯和盛子頤的兒子要擺滿月酒，這是請老四去龔府喝喜酒來了。」
聽著顧遠雲的話，顧老太太便是冷笑道：「好一個盛子頤，肚皮倒也爭氣。」
說完這一句，顧老太太卻是悲從中來，只和孫女喃喃開口：「若是當初遠霆能娶了她，這樣一個大胖小子，可不就是咱們顧家的了？」
南大營。
趙副官剛進辦公室便是嗅到了一股濃烈的煙味，待他走近了些，就見一地的煙頭，主位上則是坐著一個戎裝男子，他的眉宇冷峻，身形挺拔，正在那裡闔著眸子閉目養神。
「大帥。」趙副官站直了身子，向著顧遠霆恭聲喊道，這幾年來，顧遠霆的脾氣越發喜怒無常，即便自己是跟在他身邊的老人了，可也是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一個不留意，便會將其惹惱。
顧遠霆聽到他的聲音，只睜開了一雙雪亮的黑眸，向著他看去：「你來了。」
「這是許州那邊發來的文件，還請您過目。」趙副官雙手將一沓文件遞在了顧遠霆面前。
「拿去給秘書辦吧。」顧遠霆重新合上了眸子，淡淡出聲：「今後這種事別來煩我。」
趙副官心下一凜，有心想說個什麼，可話到嘴邊，看著男人那張棱骨分明的面容，卻還是咽了回去，只言了一個字：「是。」
趙副官轉過身，剛要離開，顧遠霆卻是喚住了他：「等等。」
「大帥還有吩咐？」趙副官當下停下了步子。
「去讓人備車，我要去林公館一趟。」
聽著顧遠霆的話，趙副官便是明白了，「大帥是要去探望林太太？」
顧遠霆睨了他一眼，趙副官頓時收斂心神，不敢再問下去，只言道：「屬下這就去差人備車。」
待趙副官走後，顧遠霆只將身子倚在了椅背上，他坐了許久，動也不曾動一下身子。
林公館。
「母親近日看起來消減了些，是身子不舒服？」
餐廳中，顧遠霆坐在林母身邊，為其夾了一筷子菜肴，開口問道。
林母搖了搖頭，三年前，因著丈夫與女兒相繼離世的打擊，讓她幾乎要跟隨著丈夫與女兒而去，在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顧遠霆將她奉若生母，親自在她身邊照料，而在這三年中，每逢他得了空閑，總會抽空來林公館看望她，哪怕只是陪著她吃一頓飯，喝一杯茶。
「我都好，倒是你，平日里忙著軍務，也該找個人照顧你了。」林母望著身邊的女婿，又一次勸道。
「母親，」顧遠霆舀了一碗湯，靜靜地送在林母面前，和她開口道：「我和您說過，顧夫人的位置，我會一直替冬兒留著。」
「你又何必這樣自欺欺人，」林母深深地嘆了口氣，「遠霆，聽母親的話，你就忘了她吧，不論怎麼樣，這日子都是要往前過得。」
顧遠霆淡淡笑了，這三年的時間並不曾改變他的容貌，只讓他看起來比以往更為成熟，也更是穩重了，他的眉峰仍是英挺的，眸光銳利，鼻樑高挺，他坐在那，周身上下仍是透著一股統帥三軍的人身上所獨有的殺伐與果敢之氣。
他迎上林母的目光，只和她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話來：「我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