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剜心之痛
她很想打人。真的!
她一門心思為了這個家,那麼辛苦地打拚著,就是為了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她體恤父母辛勞半生,希望他們能有個安穩的後半生,所以,不忍讓他們去店裡幫忙,還買了奴僕,在家伺候他們,她自問做到了一個女兒該做的,自問對得起佔用的這具身體,可到頭來呢?她的體貼,她的努力,她的辛苦,她的保護,全成了原罪?成了他去賭,去把家產敗光,去把她辛苦打拚的一切毀之東流的理由?
這一刻,謝悠然忽然很想笑。
她真是傻啊,總以為付出就會有回報,她對他們好,他們就會成為她最堅實的後盾。
她在前頭打拚,他們在後面給她守好大後方。
可她萬萬也沒有想到,她辛苦供養的人,竟然親手毀了她的一切。
那麼,她所做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呢?
當初,就是因為賭,這個男人把自己的親生女兒輸給了王賴子,逼死了原主,這才有了她的到來。
為了感謝原主的這具身體,也為了改變窮苦的家境,讓一家人過上好日子,她費盡心血掙錢,終於有了今天的成就。
誰料,又是因為賭,將這一切化成了泡影。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不,遠比原點更讓她痛心,寒心!
辛苦蓋起來的宅子被輸掉,他們一家人將再次面臨無處棲身的局面。
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有些人,骨子裡的劣根性,是永遠都改不了的。
就像村民們議論的那樣,狗改不了吃屎,你永遠都無法改變他的本性。
五千兩,相當於現代的五百萬!她就是把自己賣了,也換不來五百萬。
按照西陵的法律,借錢不還是要坐牢的,到時候,不但謝保順要去蹲大獄,就連她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鋪子,也都要用來抵債。辛苦一場,卻平白給人做了嫁衣裳。到頭來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當初什麼也不做,一家人窩在那個四面漏風的茅草屋裡,等著餓死算了。
也好過如今剜心一般的痛!
鋪天蓋地的失望襲上心頭,她忍不住嘶聲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有淚自眼角流下。
她癲狂的模樣嚇壞了謝保順,男人惶惶然起身,害怕地看著閨女,結巴道:「悠,悠然,你怎麼了?你,你別嚇爹啊……」
「你不是我爹!」謝悠然忽然用盡全力喊叫了出來,她指著謝保順,臉上的表情又哭又笑,「你不是我爹。我沒有你這樣的爹,我也不是你的女兒,不是,我不是!」
楊氏等人聞訊從后宅趕了出來,看到謝悠然瘋魔了似的表情,都嚇壞了。
「悠然啊,」楊氏戰戰兢兢地上前,流著淚道:「悠然,你不要嚇娘,你這是怎麼了啊?」
「娘?」謝悠然古怪地笑著,神色凄惶,腳步踉蹌著,「不,」她搖頭,「你也不是我娘,不是,不是……」
大丫這是怎麼了?她的樣子好嚇人。劉氏等人也都看得膽戰心驚,有點目瞪口呆。
他們印象中的大丫,從來都是冷靜自如,天塌下來都無所畏懼,彷彿沒有什麼困難能嚇倒她。
再大的苦,再大的累,她都能微笑面對,堅強得讓男人都自嘆不如。
可眼下,她卻好似被徹底打垮了一樣,整個人都頹廢了。又哭又笑的樣子,真的讓人感覺陌生。
跟他們認識的那個大丫判若兩人。
「大姐姐……」怡然一下子就哭出聲來,「大姐姐你不要這樣,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別難過了……」
謝悠然踉蹌了兩步,失魂落魄地望向她,唇角浮起了一抹怪異的笑容。
「你別叫我大姐姐,我不是你的大姐姐,你的大姐姐,早已經死了,死了……」
說著,她忽然「噗」地一聲,張口噴出了一蓬鮮血,然後,在眾人的驚呼聲里,她的身軀緩緩地倒了下去……
「悠然啊……」楊氏慌亂凄厲的叫聲,久久地回蕩在宅子的上空。
夜色深沉,天幕像被潑了濃墨一樣,黑得讓人窒息。
這樣的夜,無端地讓人沉重。
謝悠然醒來的時候,床頭一燈如豆,韓墨辭握著她的手,在床邊守著她。
看到她睜開眼睛,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欣慰道:「然然,你醒了?」
她閉了閉眼,疲憊道:「扶我起來。」
他依言,扶她坐起身子,替她背後塞了一個枕頭。
「怎麼樣?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飯?」
「不,我不餓。」
「那,要不要喝點水?我去給你倒。」
「不用,」她拉住他,道:「你坐下,別忙活了。」
他重新坐下,看著她的眼神里有深深的擔憂。
「我沒事,你放心,」她苦笑,道:「他們呢,都怎麼樣?」
他皺眉,「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著他們?自己的身子還要不要了?」
暗衛報告給他謝家出事的消息后,他立馬就放下手頭的事情,快馬加鞭趕回來了。
一進門,就聽說了她吐血的事,那一刻,他的心臟幾乎都停止了跳動。
好在老村醫說她是一時激怒攻心,吐了一口淤血,身體沒什麼大礙,他這才鬆了口氣。
如果她有什麼意外,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
謝悠然沉默了幾秒,才道:「他呢?」
韓墨辭明白她問的是誰,嘆了口氣,道:「守了你半宿,我好說歹說,才把人勸回屋。看他的樣子,也是很後悔,一直在自責,扇自己耳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想來,是真的知道錯了。」
謝悠然苦笑,「知道錯了又能怎樣?那五千兩銀子就不用還了嗎?」
這是個刻不容緩的問題,韓墨辭知道,他們避不過去。
「你打算怎麼辦?」他問。
「我也不知道。」謝悠然靠著枕頭,疲憊地閉了閉眼睛。
鋪子現在全部都在裝修,她的錢都投進去了,如今賬上只剩下五百兩。
哦不,剛給了那賭坊管事一百兩,只剩下四百量了。
四百量,杯水車薪。
韓墨辭咬咬牙,道:「我去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