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神秘靈牌
懷著複雜的情緒,他掌著那油燈,摸著洞壁往前走。
剛走了兩步,才發現旁邊的角落裡放著一把軟梯。
爹爹到底有多警醒?所以才在下洞之後,還把軟梯給收了起來放到了一邊?
洞越走越深,走了約莫有二十幾步,前面隱隱透出了燈光。
他趕緊將自己手中這盞油燈吹滅。
悄無聲息地靠近,直到那燈光越來越亮。
然後,拐了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這是一個不大的地下室,正前方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桌子。
他的父親韓青山,此刻正跪倒在桌子前的蒲團上,背對著他,喃喃自語著什麼。
視線往上,只見桌子上點著一盞長明燈,正中間的位置,擺放著兩個用木頭做的靈牌位。
一個上面寫著:梁公懷瑾之靈位。
一個寫著:梁沈氏妙如之靈位。
靈位前,供奉著兩碟瓜果點心,看上去非常的新鮮,顯然是經常更換的緣故。
韓墨辭做夢都沒有想到,家裡的地下室里,竟然會藏著一個簡陋的靈堂。
而從牌位上來看,他的父親供奉祭奠的,顯然是一對夫妻。
梁懷瑾。沈妙如。
他的記憶里,從來沒有這兩個名字。
那麼,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人?
父親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祭拜供奉他們?
韓墨辭一時失神,手臂擦過洞壁,發出了一點聲響。
「誰?」
韓青山警覺,低喝一聲轉過頭來,然後迅速地從蒲團上起身。
「爹,是我。」韓墨辭走上前去。
看到是他,韓青山的眸光掠過一抹異樣,鬆了口氣的同時,也下意識地轉頭望了望那兩個靈牌。
韓墨辭好奇地問道:「爹,他們是誰啊?」
「他們……」韓青山頓了頓,才道:「他們,是爹的好朋友。」
「哦。」韓墨辭點點頭,「可是,你為什麼要把他們的牌位供奉在這裡?」
韓青山嘆了口氣,走上前,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後道:「走吧,咱們出去再說。」
說著,他就率先走了出去。
韓墨辭疑惑地望了望那兩個神秘的靈牌,跟在爹的後面,走出了靈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爹剛才看他那一眼,飽含了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
很深邃,很複雜。
那一刻,他的心裡竟生出了一抹荒謬的想法,就好像,那對死去的夫妻跟他有關似的。
從密洞里出來,將床挪位還原,恢復了之前的位置。
然後,父子倆默然而立,相對無言。
良久,韓青山才勉強笑了笑,道:「墨辭,你去灶房拿點下酒菜來,爹想喝一盅。」
韓墨辭默默地去了灶房,將晚上給他留的菜生火熱了一遍,端到了父親的房中。
進去后才發現,韓青山已坐在桌子邊,將他珍藏了多年的一壇酒給開了。
韓墨辭愣了一下。
這壇酒,是他們搬來煙村的時候,父親親手埋在後院的大槐樹下的。
父親曾說過,要等他成親的時候才挖出來喝的。
沒想到,今天晚上他竟提前將這壇酒給啟出來了。
看來,爹今晚應該是有什麼話要同他說。
一念至此,他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了。
將菜端過去,他在父親對面的位置默默坐了下來。
韓青山給他倒了一小碗酒,然後道:「來,墨辭,陪爹喝一個。」
韓墨辭默默地跟他碰碗。
辛辣的酒液入喉,辣得他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韓青山也嘗了口那酒,然後喃喃道:「還不到時候啊。」
本想著,這酒到墨辭成家的時候才開啟。
只有他成了家,他的任務,才算完成了。
將來九泉之下,他也可以放心地去見主公了。
但沒想到,這麼早,就讓他撞破了這個秘密。
「不到時候啊!」他痴痴地喟嘆,神色似有遺憾。
韓墨辭總感覺今晚的爹怪怪的。
「爹?」他遲疑地叫了一聲。
韓青山一仰脖子,喝乾了碗中的酒。
酒很沖,又辛又辣,嗆得他差點出了眼淚。
深呼吸,用力地吐出一口氣,然後,他看著韓墨辭,苦笑道:「心裡有很多疑惑,對吧?」
「是。」韓墨辭點頭。
韓青山閉了閉眼睛,隱忍地將裡面如山雨欲來前堆積的黑雲般的情緒深深埋入了眼底。
再睜開時,面上已雲淡風輕。
「他們是一對夫妻,是我的好朋友。」他語氣平淡地道:「之所以這麼瞞著世人祭拜供奉他們,是因為,他們的身份不一般。他們……」頓了頓,才道,「多年前曾犯下過事,被朝廷所不容,所以,只能以這種方式來緬懷他們。」
韓墨辭恍然,原來是這樣。難怪爹要偷偷摸摸的給他們設靈堂。
不過,他很好奇,那對夫妻到底犯下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竟然連名字都不允許被後世提起?
韓青山深深看他一眼,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謀逆。」
「謀……」韓墨辭驚駭,差點被烈酒嗆到,後面那個逆字,也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韓青山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恨恨地道:「不過是黨一羽一之一爭中的犧牲品罷了,被無辜牽連,株連九族。可憐梁家全族幾百多口人,全都死於政一治一斗一爭當中,這天大的冤屈,至今無處申辯。就連我們這些舊人想要祭拜他們,也只能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真是老天無眼,造化弄人。這該死的世道,何曾給過人一條活路?」
說著,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用力之猛,震得桌上的碗碟都被跟著顛了顛。
韓墨辭從未見過父親這樣的一面。
眼睛猩紅,面目猙獰,咬牙切齒,義憤填膺。
跟往日里那個憨厚老實,成天樂呵呵的粗莽漢子的形象截然不同。
句里行間,可以聽出他跟那對夫妻的交情不淺,以至於敢冒著殺頭這麼大的風險,偷摸著供奉他們的靈牌。
可……
他沉默半晌,才道:「爹,他們是東皇人吧?」
剛才他腦中搜遍記憶,也想不起西陵這些年來,有梁姓大家族被牽連進政一治一斗一爭中。
唯一的解釋,他們是東皇國人。
韓青山怔了怔,看著他的眼神里,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最終,他長嘆一口氣,道:「是。」
說完,他再度將碗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空碗重重地丟在桌子上,漢子面上的神色,竟有種說不出來的蒼涼,和頹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