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們面面相覷。
她們本以為,以楊氏的綉功,教出來的女兒針線活兒指定差不到哪裡去。
更何況只是一隻小小的香囊。
可誰知,可誰知……
一時眾人都僵住了,都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茬兒。
畫面太美,氣氛霎時無比的詭異。
楊氏心裡愧疚極了,這兩天,她和三丫一直都在盯著三丫綉香囊,大閨女自己也很努力,可最後的成品,真的差強人意。唉,也怪這定親的世間太倉促了,就這麼兩天的時間,哪裡能綉好。
大丫以前又光顧著忙裡忙外了,根本沒機會摸針線。如今驟然讓她來繡花,肯定生疏……
「都怪你。」楊氏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袖子,埋怨道:「幹什麼這麼著急定親,時間上根本不夠。」
「這……」謝保順也覺得訕訕,自己這大閨女什麼都好,偏偏這綉功上確實令人不敢恭維。
現場氣氛有點尷尬,只有謝悠然納悶地問:「怎麼了?我繡得不好嗎?」
她拿著那隻香囊端詳著:「這隻海東青我覺得我繡得挺好啊,你看,大鵬展翅,躍躍欲飛……」
「這是只海東青啊?」腦袋簡單的羅春花脫口而出:「我還以為是只小狗呢……」
「噗……」現場有人終於綳不住了,笑出了聲,然後,這笑聲就像有傳染似的,其他人也都紛紛噴笑出聲。
謝悠然再次紅臉,不依地跺了跺腳:「春花嬸子……」
「啊?」羅春花茫然地抬臉,迎著眾人譴責好笑的目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那什麼,」她趕緊找補,「大丫啊,你看我,嘴沒遮攔的,你就當我胡說八道好了,別介意,別介意。不過,我真覺得你這隻大鳥繡得像大狗……」
謝悠然:「……」
「哈哈……」現場再次笑成了一片。
韓墨辭大大方方地接過那香囊,放入懷中,「我覺得悠然繡得很好,我喜歡就行。」
「真的?」謝悠然鬱悶的目光頓時一亮,「你真的喜歡?不嫌棄?」
韓墨辭溫柔地望著她,「只要是你繡的,就是綉只阿貓阿狗,我也喜歡。」
「哎喲喂……」現場眾人頓時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什麼,」張桂花趕緊打圓場,「不管大丫繡的是什麼,總歸是綉給墨辭的,只要墨辭喜歡就行了,大家說對不對?」
「對對,」眾人紛紛附和,「再說大丫擅長的也不是這個,這麼短的時間能綉個香囊出來,也是不容易了。」
「就是就是,這丫頭那雙手天生就是做美食的……」
這段小插曲就這麼揭過去了。
事後,韓家豐厚的定親禮和謝家大丫慘絕人寰的綉功一同成為了煙村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不過,人們談起這兩件事的時候,多半都是善意的。
除了羨慕老韓家的出手闊綽,也大多笑著感嘆一下,謝家大丫在做美食上的天賦和做綉活上的天差地別。
於是,村裡那些不會賺錢,但針線活兒好的女孩子,不約而同心裡全都得到了安慰:
看,人無完人不是?謝大丫那麼聰明能幹,不照樣綉不好一隻香囊?
晚上,謝悠然把韓墨辭送的「鑽戒」小心翼翼地收進了盒子里。
然後,把這盒子好生收藏了起來。
這是她兩世為人,收到的最最貴重的禮物!
一輩子,將來,她要把這『鑽戒』,傳給她和他的子孫後代。
可惜「巧克力」被大家分吃掉了,「玫瑰花」也不宜收藏。
不過,她把屋子裡的炭火燒得很旺,盡量延長著「玫瑰花」的開放時間。
二丫三丫圍著那束花嘖嘖稱奇,兩人臉上都寫滿了羨慕和嚮往的表情。
「姐,墨辭哥哥對你可真好。」二丫道。
謝悠然微笑:「你們將來都會找到對你們好的那個人的。」
二丫和三丫都羞紅了臉。
當晚,謝悠然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和韓墨辭穿著現代的西裝婚紗,在婚禮進行曲中,攜手走向了神聖的婚姻殿堂……
而韓家,韓墨辭也是輾轉反側。
時間已過三更,夜色悠長,一燈如豆。
他復又翻身起來,拿出了那隻香囊,痴痴地打量著,骨節分明的大手沿著那細密的針腳輕輕地撫摸著。
他能想象得到,她在一針一線綉著這隻香囊的時候那認真的模樣。
也能想象,不善綉功的她,是怎樣用心地,細緻地,不知道戳了多少下自己的手指頭,才綉出了這隻香囊。
儘管,這香囊看上去很普通,繡的海東青要很努力地才能辨認出來,但這是他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他如獲珍寶,將香囊緊緊地貼在了心口。
只是這樣,他都能感受得到,她對他的情意。
唇角泛起溫柔的弧度,他眼裡的笑意,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起漫天的光華。
「叩叩叩。」房門忽然被叩響,隨即,韓青山的聲音響起。
「墨辭,這麼晚了,快睡吧,明兒還得早起呢。」
想必是父親起夜,見他屋裡還亮著燈,擔心他晚睡不好,便過來提醒他了。
「誒,這就睡。」韓墨辭應了一聲,將香囊收起來。
目光忽然落到謝家回禮中的一個大包裹上,想了想,便走過去打開了看。
謝家的回禮也很多,這個包裹看起來像是些衣物之類,韓青山便直接拿到他屋裡了。
他走過去打開那包裹,發現裡面果然都是些衣物。
有布衣,也有綢緞。
更貼心的是,這些衣物里,大到外衣,小到貼身的小衣,都給他準備好了。
外衣,中衣,小衣,不多不少,整整十件。
十件?
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那日在八里庄的黑作坊,他身上穿的衣服被燒毀時,謝悠然讓他丟掉,他不舍,她說了句「以後送你十件」。
果然,她真的送了他十件!
這個鬼丫頭!
他不由地輕笑出聲,將那些衣物整齊收好。
想了想,又挑出一套,疊得整齊地放到床頭,準備第二天就穿。
重新躺進被窩裡,他吹滅了油燈,閉上雙眼,微笑著入睡。
當晚,他也做了一個夢。
夢見他紅衣斐然,謝悠然鳳冠霞帔,他牽著她的手,穩穩地走向紅色的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