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惡由心生
下藥這法子是無恥了些,那又如何呢?
對待討厭仇視的人,難道還要給他挑個舒舒服服的方法麽?
萬昭和沒忍住,嘴角微微露出一點笑意。
織夢放下了碗,優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重新把藥碗放回了食盒中,收好後往桌邊推了推。
“好了,拿去交差吧。”
萬昭和沒有伸手去接,難得對著織夢的時候還能帶著點笑,眸子裏流露出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她故意問道:“味道如何?”
織夢本想繼續整理藥材,聞言有些納悶地抬起頭看著她,似是不解萬昭和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問這樣的話。
“是不是覺得有些難以下咽?”
最後的幾個字,萬昭和咬的有些重,像是故意的一般,另有深意。
織夢沉吟不語,懷疑起萬昭和此次前來的動機。
忽然,她的腹中一痛,硬生生把她冷汗逼了出來。
她才猛地反應過來,萬昭和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這湯有問題!
○
“……萬昭和?你!”
織夢還沒說完,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整個腦袋像是被巨石砸中,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從胃裏蔓延出來,不斷爬向全身,冷汗直流。
她捂著腹部有些站立不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幹淨,如同白紙。
為什麽這麽難受……
連雙眼都像是燒起一團火,難受得讓她根本睜不開,她隻得閉上眼強忍著痛苦,喘息著問道:“萬昭和,你給我吃的什麽?”
“萬昭和!”
“說話!”
不就是一瓶瀉藥麽?
被織夢痛苦的怒吼聲嚇到,萬昭和退了一步,在心裏不屑的答了一句。
可是,織夢整個人幾乎要跪在地上,痛苦抓在桌邊的手抽搐著,異常虛弱。
萬昭和心中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勁,看清楚織夢的狀態,心裏一緊,不就是一點瀉藥麽,就算她放了大劑量也不該會這樣啊!
為什麽吃了會有那麽大反應,這症狀看上去也不像是腹痛,怎麽回事?
哪裏出了錯?放的劑量太多了麽?
她明明……
萬昭和呼吸一窒,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她忽然想到,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她下錯了藥。
她那天從張先生那裏帶走了兩瓶藥,其中一瓶可是毒藥,藥效就連張先生都沒什麽底,隻說是毒性很重,不可輕易接觸。
她覺得有點意思,便想著帶走,改天在獵到的動物身上試一試,看一看藥效如何。
她回去後便隨手把兩瓶藥都放在了桌子上,可是……那兩瓶藥根本沒有標注名字。
今天出來的時候,她把兩瓶藥拿在手裏左右看了看,憑著隱約的記憶拿了那瓶瀉藥。
眼下似乎是告訴她,自己拿錯了藥。
可是她已經把藥下到了湯裏,織夢也已經喝掉了那碗湯。
下錯了藥,那織夢豈不是喝掉了一整碗毒藥!
怎麽會……
怎麽會這樣!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萬昭和嚇得一個激靈,不敢說話,不敢回答織夢任何問題,連呼吸都放緩了不少,她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準備往門外跑。
○
織夢痛苦的胡亂摸索著,隻覺得全身血脈橫流,胸口發緊,撕心裂肺的痛苦沿著身體一直燒到了眼睛裏,她的眼睛跟著痛起來,像是被針紮一般,她幾乎要痛得慘叫起來。
完全睜不開眼睛。
她半蜷縮著身子跪在地上,手指抽搐著扒在桌邊,視物不清,摸索的時候把桌上的藥材也跟著掃落在地上,那些藥材胡亂翻滾著,在她身旁散落了一地。
呼吸帶著灼燒感,有血腥味從喉嚨裏湧上來,她死死咬了咬嘴唇,下意識地想找逐安。
要是哥哥在,哥哥在的話……
她想出去找逐安,可是,眼下她動一下都難做到。
耳邊還能勉強聽得清楚動靜,聽見萬昭和想開溜,織夢伸手摸索著抄起一旁的醫書朝著萬昭和的方向砸了過去。
“萬昭和!”
醫書嘩啦啦翻著頁,堪堪擦著萬昭和的臉頰飛了過去,刮得她臉頰生疼,她捂著臉跳開一步,當即破口大罵。
“你這個瘋子做什麽!”
話音未落,又飛過來一隻杯子。
萬昭和嚇得趕緊躲開,瓷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像是一灘碎掉的眼淚。
許是心中的憤怒與仇恨驅使著,一股殺意逆流而上,衝破織夢的胸膛,織夢竟掙紮著勉勉強強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眼睛還是睜不開,她搖搖晃晃向前走了一步,那動作瞧著像是要上前伸手去抓萬昭和。
也不管眼下織夢是不是中了毒,萬昭和嚇得慌了神,下意識地伸手狠狠推了織夢一把。
織夢眼睛看不清,被推得重重摔倒在地。
她連再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渾身上下越來越痛,像是被大火灼燒著,洶湧的內息在經脈裏遊走不暢,瘋狂暴走,叫她實在難以忍受,痛不欲生,就好像是在意識清醒的時候,被人活生生扒皮抽筋一樣。
萬昭和驚恐地看著織夢周身轟然爆發出一陣恐怖的氣場,整個人像是被四麵八方撲過來的氣抓住了身體,淩空而起,無數隻透明而冰冷的手殘忍地撕扯著她,發絲胡亂飛舞,氣息微弱而淩亂,麵色慘白,駭人異常。
這道氣壓逼得萬昭和快要招架不住,像是整個人都被狂暴而碾壓的巨大殺意包裹著,強迫著她跪下。
她隻得調動氣息硬頂著,眯著眼睛勉強站立,嘴裏嚐到些血腥味。
緊接著織夢便淒厲地慘叫起來,聲聲泣血,撕心裂肺,叫人心驚肉跳。
眼前的變故讓萬昭和雙腿有些發軟,織夢緊閉的雙眼下竟開始流出血淚。
她哆哆嗦嗦又覺得驚恐懼怕,“你……”
壓抑恐怖氣息爆發過後蕩然無存,織夢失去支撐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仍是不斷慘叫著,像是被扔到幹枯陸地上的魚,很快就要被太陽暴曬而死。
被方才的氣息掀翻,疏花寫給她的信,隨著氣壓的回複,慢悠悠地飄落在地上,像是一句無聲的歎息。
○
萬昭和看著織夢痛苦的模樣,猶豫著要不要去看看織夢如何了。
可是嘴裏的腥甜讓她不敢靠太近,指不定過去了會被織夢攻擊,便想到該找人來。
要是現在把逐安叫回來,應該能救織夢吧。
對,去找逐安!
她剛轉身往外跑,沒跑幾步又停了下來,再次扭頭看了一眼痛苦萬分的織夢,呼吸忽然急促起來。
不到這樣的關頭,人大概永遠意識不到,人性究竟可以有多殘忍。
一點點惡的念頭都能結出更多的惡果。
……為什麽要救她呢?
……為什麽要救織夢?
那一刻,這樣一個念頭悄然從她心底爬了上來,像是柔軟的藤蔓,帶著鮮豔奪目的花苞,一點一點舒展著花枝,身後投下的影子,扭曲成一條冰冷的毒蛇。
既然下錯了藥,也沒人知道,為什麽不將錯就錯呢?
隻要沒人發現是她做的就好……
她就可以借機除掉自己討厭的人了,她不是一直希望織夢死,希望這個世上沒有織夢的存在嗎?
再說了,她下毒的事要是被逐安知道了,就會一並知道是她害了織夢,逐安肯定會恨她的。
說不定是恨她入骨。
她喜歡他,怎麽能讓他恨自己呢?
對,這件事絕不能讓逐安知道!
她咬咬嘴唇,對織夢的痛苦充耳不聞,猶豫著看向一旁的桌子,上麵放著一把切藥材的小銀刀,沒有開過刃,刀口鈍得很。
隻要……隻要她確保織夢死了,就沒人會發現是她偷偷下的藥了。
隻要再殺了老五,唯一知情的人也不在這世上了……
開爛了的花苞,一枯萎就散發著腐敗的惡臭,像極了她現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