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撿個魔女闖江湖> 第二百三十八章 皆為利往

第二百三十八章 皆為利往

  魏澤在朝堂上的耳目向來活絡,一點風吹草動之聲都瞞不過他的視聽,自然也就從耳目口中聽說了林景芝夫婦的事。


  原來潭洲之亂是有人助力魏豐。


  他曾派人去打聽過林景芝夫婦的消息,夫妻二人攜手遊曆江湖,一劍一醫,天下皆有名聲,有這樣強大的幫扶,也難怪魏豐這廢物都能輕鬆解決這樁棘手的事了。


  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魏澤覺得自己便是賢者伯樂。


  不可避免當即起了招攬之心,若是身居儲君之位的他,再得到這樣一對幫手,如虎添翼,權力的道路,豈非一派光明坦途?

  然而,還不等他行動,林景芝夫婦已經離開了帝都。


  雖然稍微遺憾,不過也能接受,至少,那兩個人沒有站到魏豐身旁去。


  沒了旁人相助,隻身回到帝都的魏豐又能折騰起多大點水花呢?

  按照魏豐以前的德行來說,這次平定潭洲,不過是魏豐瞎貓碰上死耗子走了狗屎運罷了,這樣的廢物還配不上做他的敵人!


  隨著那兩人的離去,魏澤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對付魏豐,他有的是辦法。


  然而這一次,魏豐似乎真的變了。


  ○


  至於魏澤現在為什麽如此將魏豐視為眼中釘,也是有跡可循的。


  這話得從魏豐請命去往潭洲說起。


  許是那日在朝堂上的那一眼讓嘉慶帝有些在意,在魏豐離都後的某日,忽然興起,時隔多年,終於想起到魏豐母親阮妃那兒走了一趟。


  喜新厭舊是不少人的通病,然而,偶爾回顧舊人舊事,很容易便勾起故情。


  帝王禦駕叫阮妃行宮的奴婢嚇了一跳,嘉慶帝屏退了下人,自己走了進去。


  阮妃臨窗而倚,望著窗外一汪春水,貌美如初,油然升起幾分嬌花照水的風情。


  聽聞動靜,阮妃回頭一望,直直闖進了帝王的眼睛。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嘉慶帝記起了些許韶華情長,對阮妃不免多了一分憐愛,當即賞了不少玩意,幾日都流連於阮妃行宮。


  這可在後宮引起了嘩然大波。


  魏豐從潭洲回來後,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嘉慶帝對這位以往厭棄不已的四皇子開始有了明顯改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阮妃重新獲寵,愛屋及烏,帶上了四皇子。


  嘉慶帝的態度可以說是一種風向標,不少臣子開始動搖。


  魏豐也一改之前的庸碌,開始在朝堂上有所改變,不再唯唯諾諾,形如陪襯,進言獨到,鋒芒畢露,大放異彩,之後也陸陸續續立功不少。


  眼看四殿下魏豐開始一掃之前的愚態,展露頭角,又逐漸得了帝王的寵愛,許多往日被皇後母族徐氏打壓的官員終於有了盼頭,紛紛開始拉攏魏豐,有了這些人,剩餘的一幫臣子也開始重新斟酌起陣營。


  魏豐的風評在帝都逐漸好了起來。


  太子魏澤坐如針氈,私下謀劃了多次“意外”,可是不知怎麽的,他用來除掉其他兄弟們的法子拿來對付魏豐忽然不起作用了,就是暗殺也沒有成功。


  事已至此,不僅太子魏澤著急,他的母妃皇後徐氏也心急如焚,自己的兒子的地位受到威脅她怎麽可能不著急。


  雖是立下了儲君,然而多年來太子並未入主東宮,也就是說冊封的儀式未曾舉行,儲君之位終歸是暫時的,也怪不了魏澤會如此心急地除掉自己儲君路上的絆腳石。


  原本是穩穩當當的位子,忽然有些坐不穩了。


  愛子心切的皇後不免為自己的孩子謀劃起來,多次於嘉慶帝耳畔提及此事。


  都說最怕枕邊人吹耳邊風,在母族徐氏的推波助瀾下,皇後的目的性太過明顯,方寸便有些不太好把握。


  後宮參政議政,有悖綱常,嘉慶帝大怒,皇後因失言被罰。


  皇後被罰,太子魏澤的地位便受了些影響,越來越多的大臣開始動搖。


  匆匆幾年過去,再見時,魏豐已經成了權傾朝野的四殿下,封號為景王,乃是取自林景芝的景字,為感懷好友林景芝。


  一語成讖,當初離別時留下的話也成了真,林景芝已經成了當朝最年輕的將軍,戰功赫赫,睥睨朝堂。


  那麽魏豐,他想要的又是什麽呢?


  ○


  剛入秋不久,行宮中都還沒來得及生上碳火,嘉慶帝的身體卻像是跟著這秋天的蕭瑟一起,每況愈下。


  魏豐信步在禦花園的小道上穿行,身後的小宦官拎著藥盒亦步亦趨地跟著。


  腰間的環佩玲琅,錦靴不急不緩,踩碎地上秋葉,魏豐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華服廣袖下的藥包有些走神。


  不知怎麽的,最近忽然總是想起五年前他隻身前往潭洲的事。


  暴民聚集的地方,喝了假死藥的他,躺在那張硬邦邦的床上,一動也不能動,任人宰割。


  躺在那裏的時候,心裏爬上來的那個念頭,到現在仍舊觸目驚心。


  他不想死。


  不想就這樣死掉。


  他不僅不想死,也不想再處處忍讓地活著,他要叫他的恨意化為利刃,替他披荊斬棘,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將他們的性命,玩弄於股掌之間。


  魏豐端著白玉藥碗踏進帝王殿的時候,寢殿裏靜悄悄的,隻有角落裏的鎏金香爐還在幽幽冒著濃鬱的沉香氣兒。


  魏豐慢慢走過去,把藥碗輕輕放在龍床旁的案幾上,碗底同案桌磕撞的聲音似乎驚動了禦床上的人,響起兩聲急促的咳嗽聲。


  等咳嗽聲平複下去的時候,嘉慶帝喘著氣,低啞的聲音慢吞吞的響起,像是快要破碎的舊風箱。


  “是……是豐兒來了麽……”


  “是,父君。”


  “呼……過,過來。”


  “是。”


  魏豐走了兩步,靠近了床榻邊。


  躲也不躲對上了嘉慶帝已經開始渾濁的雙眼。


  大概除了出生時分,嘉慶帝心情好抱過他一會,看過抱被裏的他尚且皺成一團小小的眉眼之外,此去流年,他們再沒有這樣近距離地對視過。


  可是,這時隔多年的對視,似乎並沒有帶著什麽溫情。


  魏豐看著嘉慶帝,自己的父親,這朝月國的帝王,他忽然發現眼前龍床上躺著的一國之君現在也不過是一個遲暮將去的普通老人,再沒了往日坐在龍椅上那樣指點江山君臨天下的天子之勢。


  這位帝王,他已經老了。


  嘉慶帝也看著魏豐,看著這個越來越陌生的四兒子,眉眼越發英挺,廣袖華服,玉冠金帶,雍容而華貴,再沒以往那股唯唯諾諾的膽怯意味。


  他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的看過他,關懷過他,也沒有給過他一絲溫情,甚至從前對這個兒子還不怎麽看得上眼。


  而他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悄長出了枝丫,爬上了高牆,終於再不用倚仗旁人,自己成了自己的庇護。


  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老了。


  這冗長的一生很快便要結束了,他忽然渴望起一點尋常的親情來。


  可是在這個想要獲得溫情的時候,他的兒子,眼睛裏,沒有一分一毫感情。


  冷漠得有些無辜又漂亮。


  有的隻是同他年輕時一樣,對權力,對地位,冰冷的渴望。


  缺失的溫情終歸是缺失了,再也找不回來,就像他那些無辜死去的孩子們,帝王家的溫情總是帶著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意識到這點,年邁的嘉慶帝,心也在迅速枯萎。


  忽然,嘉慶帝闔上眼鈍鈍地悶笑起來。


  魏豐看著他,沉默地像一尊沒有悲喜的石像。


  嘉慶帝的聲音像是沉沉暮靄下的倦陽,沉重又疲憊,低低呢喃著,回蕩在這冰冷的金鑾殿裏,帶著一種幾欲落淚的無奈愴痛。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