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十章 初見景帝
果然如同逐安猜想的一樣,秦隋儼然已經靠著自己的努力,顛覆了之前的生活。
人在陷入絕境的時候,往往會觸底反彈。
秦隋也一樣。
秦隋一家老小冤死獄中,隻剩他一人獨活,差點也是冤死之命,處境實打實的家破人亡,慘絕人寰,還好身邊還剩下一個無條件支持陪伴他的弄樂。
然而,無端的災禍,終究是叫人心有不甘,秦隋便想用自己的方法替一家老小翻案,這事同弄樂商量後,也得到了弄樂的鼓勵支持。
琳琅一別後,秦隋便帶著弄樂一路求學,到了帝都洛陽。
先是輾轉多次,托父親朝中舊友替自己偽造了身份,參加了今年的科考。
穩定下來以後,秦隋越發發憤圖強,皇天不負有心人,厚積薄發,他奪得科舉考試魁首,又在之後的殿試中,以一篇見解獨到,切入犀利的策論,一舉摘的狀元之冠。
新晉狀元同探花榜眼按慣例都要舉辦杏林宴慶賀,聖上也會親臨,借此機會,秦隋便於杏林宴上大膽上書一篇,陳達冤情於聖駕前,終是將一家老小的遭遇,門庭被辱之冤,曝光於青天白日下。
景帝素來最是討厭徇私舞弊濫用職權的奸佞之臣,聽聞後大為震怒,當即叫了審判司眾官員徹查此事,揪出了其背後的一樁琳琅冤案。
秦家一門終是沉冤得雪,洗脫了被誣陷入獄的罪名,還了一身清白,自然也懲治了一批徇私舞弊的官員,秦家得以正名,在當時還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至於秦隋,也恢複了本名,知道自己擾亂了杏林宴乃是莽撞失禮,自願請罪,不過等待他的卻不是責罰。
因其忍辱負重,心性堅韌,景帝大為讚賞,認為他不忘本心難能可貴,破格直接將他錄用進了翰林院,擔任翰林院尚書一職。
觸底反彈,後福得報,之後秦隋的官途自是一片坦蕩。
秦隋為人正派,心性堅韌,在朝堂上口碑頗佳,深得王君信任,所以這次景帝禦駕親臨西北便點了他的名,命他一同前行,沒想到正好在這遇到了逐安。
再見逐安,欣喜萬分。
逐安對於秦隋而言,一句恩人也不為過。
不管後麵到了多艱難的時候,逐安說過的一句話,他一直都牢牢記在心裏。
“我隻是一名醫師,救死扶傷罷了,而非救世之人,我隻能醫治身體,並不能醫治亂世。我從未想過要去救所有人,想著要救多少人,但若我有能力,自是能救一個便是一個。”
精神上的重建往往要比身體上的損傷來得更為艱難。
正是逐安的這番話,叫秦隋重新認識了自己,認識了這世道。
都說是大恩不言謝,不是不該說謝謝,而是一個謝字實在太輕。
對逐安的感激,秦隋一直掛懷於心,沒齒不忘,甚至在翻案正名之後,還特意到琳琅找過逐安,雖然結果是一無所獲,不過,他卻一直都沒忘卻過此事。
所以,方才才會鄭重其事地施以一禮。
再說,逐安那出眾的模樣,見過一麵便很難忘記,他自是一眼就在人群中認了出來。
逐安認真聽完,心中也倍感欣慰,笑道:“原來如此,也算是得償所願了,那,弄樂姑娘可好?”
提到弄樂,秦隋臉上泛起些甜蜜的羞澀之意,忍不住便是眉眼帶笑。
“多謝小公子掛念……吾,吾妻她很好。”
吾妻?
這稱呼儼然是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弄樂多年來的不離不棄怎能不叫秦隋為之動容,兩人許下終身結了姻緣,一直相敬如賓,恩愛和睦。
眼下提起來仍是帶著幾分甜蜜羞澀,像是剛新婚燕爾不久,見他這樣,也算是不負秦隋當時立下的承諾。
弄樂也算是達成所願了,逐安真誠的道賀,“真是恭喜秦兄了。”
“承蒙公子一番話點醒了在下,才叫我重新振作起來,感激之心,實在無以為報,本派人到琳琅城尋過公子,隻是,聽說公子不久後也已經離去,多次無果,心中惋惜不已,今天竟又在西北遇上,可見,是天意安排,給了我這個報恩的機會,公子可有所求,不妨告知在下。”
逐安笑著搖頭,“不過舉手之勞,談何報答。”
多次提及,逐安仍是如初見時那般,一如既往的謙遜淡然,對於報答之事,渾然不在意,秦隋見訴諸多次無果,一時也沒再強求,隻是鄭重其事的許下諾言。
“隋知公子心性,如蘭出塵,然,這麽多時日以來,公子點攜之恩,隋片刻不敢相忘,既然公子眼下無所求,不若隋在此許公子一諾,公子他日若有所求,盡管找隋,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秦隋態度懇切,十分堅持,想來是極為看重此事,真要拂了他的心意,難免有些無情,肯定會叫他越發難以釋懷,不若先應下,叫秦隋放寬心,反正就當是應了一諾,又有何妨。
“那就多謝了,逐安記下了。”
○
兩人聊得差不多的時候,景帝的車輦終是浩浩蕩蕩駛來了。
兩人便一同回到隊列中,隨杜駱斌一起迎駕。
帶頭的禦林軍親衛見到他們的車列,朝後揮手示意,身後的車輦便慢慢停了下來,禦林親衛轉身稟報了兩句,隨侍的宦官恭恭敬敬擺好了腳凳,像是那輛華麗富貴禦輦裏的那個人要下來。
果然,宦官們手腳麻利地準備好後,同車輦裏的人說了幾句,便彎著腰掀開了禦輦的錦簾。
一中年男子從禦輦上慢慢走了下來,自帶天威。
天子一露麵,文武百官紛紛一致鞠躬行禮,迎接聖駕,頗有幾分淩絕天下的氣勢,山呼海嘯,風雪簌簌。
“吾皇金安!”
這是逐安第一次見到當今王君,景帝魏豐。
隻見禦輦上的那人,一身黑底繡金龍的名貴綢袍,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青玄色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青緞白底朝靴,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鬢若刀裁,眉眼如山,不怒自威,一雙眸子幽深有神,積攢著歲月年華無數,有情猶似無情,隱約伴隨著一股迫人的帝王威壓,叫人難以逼視。
杜駱斌作為西北大營的代表,這禮數更是一板一眼做得格外認真。
“眾卿平身!”魏豐一撩衣袍笑著走下了車輦,身後立即跟上來一名打傘遮擋風雪的小宦官。
魏豐同杜駱斌本就是君臣,熟得很,魏豐親自過來虛虛扶了一把杜駱斌,端的乃是一派仁德之相,體恤之心。
“杜卿不必如此拘謹,有些年歲不見了,杜卿還是這般精神抖擻,實乃我朝大幸!”
杜駱斌趕緊謝了一番,絲毫不敢怠慢。
“那這位是……”景帝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逐安,帶著一絲探究,也難怪會特意問,方才他一眼就看到了這位少年,淹沒在一群人堆裏,一身白衣仍是格外出挑,玉樹蘭芝,亭亭淨植,叫人忍不住留心。
杜駱斌趕緊介紹了一番,先說了逐安在軍中幫忙,又將逐安誇了誇,頗有些盡善盡美之意。
逐安隻是拱手示意,神色不卑不亢,聽著杜駱斌的吹捧也仍是一副風輕雲淡之態。
秦隋忍不住在一旁暗暗點頭。
景帝越聽越好奇,跟著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啊!”
說著朝逐安的方向走近了一些,準備同逐安說上兩句話。
逐安身上有一種同齡人中少見的淡然氣質,叫魏豐頗為欣賞,若是真的有杜駱斌說的這般好,那可真是不可多得的美玉了。
風雪未停,跟在景帝身後盡職盡責撐傘的小宦官亦步亦趨,替景帝擋得嚴嚴實實。
逐安站在風雪裏,隱隱有些傲骨天成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