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再起殺意
“可是……等熒惑世子走了沒多久之後,小公子他……他轉過身來的時候,竟忽然吐了一口血,整個人差點摔下去,撐著劍半跪著……我們這才發現,發現小公子方才替大小姐擋住流銀的時候已經受了傷,隻是強撐著怕那熒惑世子再繼續為難我們才沒流露半分,還護著我們脫險,所以就……”
經曆今天種種之後,自然是對逐安徹底佩服到五體投地的小兵,說完偷偷看了織夢一眼,有些局促不安。
隻是織夢像是沒聽到一般,背對著他們站在逐安的床前一言不發。
萬昭和在一旁看著床榻上的人,也難得沒有插嘴亂說話。
若逐安是忘愁夫人孩子的話,那她……那她得好好道謝,以後也會盡力改一改自己對逐安的態度,這是她第一次肯主動低頭,更何況……逐安還不求回報救了她,兩次。
怎麽樣都應該說一聲謝謝。
上次逐安受傷後織夢發怒的事老五也略有耳聞,見織夢一言不發,隻是枯站著,越發憂心起來,也是,中午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這夜裏一回來就受了傷,換做誰來都會擔心不已。
他小心翼翼接口說道:“姑娘,我替公子檢查過一遍,他似乎是受了些內傷,隻是撕裂了上次的傷口,所以才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織夢還是不答話,這邊話也說清楚了,見沒他什麽事了,老五趕緊鞠躬行禮拉著一臉擔憂的小兵跑出了帳外,他方才在一旁聽的時候,總覺得帳內的溫度越來越低,幾乎快凍上了。
還是離遠點安全些。
帳中靜下來,有些安靜的過頭了,萬昭和嚐試著想說點什麽,盡量放輕了聲音,“他沒事的,他那麽厲害……”
織夢悄無聲息地站了一會,聞言忽然回頭狠狠給了萬昭和一耳光。
清脆又響亮。
“這句話誰都說的,就你說不得!”
萬昭和捂著被打的臉頰,就是萬邦也從來沒打過她耳光。
織夢這臭丫頭怎麽敢!
她隻覺得肺腑都要氣炸了,像是陡然爆炸過後燒起了一團火,將她理智再次分食幹淨,她當即想伸手回擊一巴掌,卻被織夢輕鬆捉住了手腕,半寸進不了。
明明細胳膊細腿的,力氣卻大的很,掙脫不開,她隻能狠狠瞪了織夢一眼,態度再次強硬起來,“本小姐怎麽說不得了!”
織夢甩開她的手,萬昭和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冷笑裏還帶著一絲澀意。
“嗬,又是你!又是你!你那臭脾氣能不能收一收!一天不折騰你會死?”
萬昭和異常惱怒卻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我……”
她那個時候根本是想去幫一幫逐安的,雖然明顯是平白無故添亂了,可是她哪有想到會這樣!
“你作死便作死,為什麽每每都要牽扯上別人!”
織夢的神色像是隨時會碎裂的冰麵,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發狠地盯著萬昭和。
聲音像是夾著冰雪,叫人不寒而栗。
“不知萬大小姐記不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什麽?”
萬昭和猛地身子一顫,怎麽可能會忘記……
那天過後,好幾夜做夢,她都會夢到那把指在她眉心的刀。
冰冷又無情。
她說:“我會殺了你!”
○
畏懼歸畏懼,萬昭和半分不肯低頭,方才心裏下的決心瞬間拋諸腦後去了,不甘示弱立刻惡狠狠的回罵道:“隻會衝我發脾氣作甚!是熒惑傷的他,大家都看到了,有本事你去找熒惑啊!就算是因我而傷,也是熒惑動的手,你這麽厲害你去找熒惑報仇啊!”
是了,每次都是因為萬昭和要去同那熒惑世子起爭執。
都該負責。
織夢輕輕一歪頭,勾了勾唇角,冷笑一聲,“殺了熒惑就能取你命了,是嗎?那行!”
織夢看了一眼床榻上再次受傷昏迷的人,毅然決然轉身出去了。
萬昭和怔怔看著織夢的衣角從門口消失,腦子裏忽的想起上次織夢發狠時說過的那些話,心裏竟有幾分發涼不安。
這個瘋丫頭要做什麽?
不會真的跑出去殺人了吧!
她下意識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否認自己心裏的猜測。
糊弄誰呢!
熒惑乃是一國世子,豈是她臭丫頭說殺就殺的!
肯定不可能的吧……
她又何必不安。
不安是因為……織夢說的有一點好像沒錯,逐安受傷全都同她有關,甚至是她造成的。
可是,分明這一次,她是出於好心。
這也有錯嗎?
萬昭和轉頭看著床榻上的逐安,平日裏一張言笑晏晏的俊美臉龐閉上眼睛睡著後越發柔和,隻是,再看不見他眸子裏那一汪溫柔微醺的酒,總覺得有些落寞。
織夢站在門外吹著冷風,發間落了一些冰雪,冷意像是從骨頭裏滲出來的,看著黃泉領了一臉驚慌的張先生往這邊趕過來,這才往外走。
她的身影像是一隻黑貓,很快就悄無聲息融入了漫無邊際的風雪裏。
忽然營帳外的陰影裏走出來一人,慘淡的雪光落在他身上,也跟著朦朧縹緲了幾分,像是整個人都在發著光一樣。
隻聞,幽幽一聲歎息,夾雜在呼嘯寒風中,很快就被風吹散。
○
織夢在營門口的時候碰上了杜駱斌,順手便搶了他的馬,杜駱斌一頭霧水,見織夢騎著馬匆匆衝出了軍營,他盯著那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忍不住嘀咕起來,“這大半夜的要去辦什麽急事?披風都不帶一件……”
冰凍荒野,萬籟寂靜,隻有馬蹄聲碎碎如淚。
織夢騎在馬背上,頂著風雪趕路,不僅頭發上落了冰雪,連眉毛跟眼睫上都沾了不少,結了一層白白的霜,冰冷刺骨的風從身旁飛快掠過,她整個人都快凍僵了。
隻是,她一雙往日裏明亮如辰的眸子裏隱隱有黑氣翻湧,冰冷而肅殺,同這漫天風雪一樣。
在東郡城裏,她第一次起殺心的時候就是這樣,腦子裏已經沒了別的念頭。
她要熒惑死,哪怕她無法脫身都沒關係,她隻要他死。
殺心起的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頭腦一點都沒有發熱混亂,思路反而越發清晰,胸膛裏像是燒著一團火,可是心跳仍舊平靜的有些過頭了。
這是她第一次靠近匈奴的兵營,匈奴部落的城牆頂掛著好幾盞風燈,布防紮實,巡夜的士兵在城牆上嚴謹地巡視著,夜色裏迎著蕭蕭寒風搖擺的軍旗仍舊不歇,獵獵作響。
同朝月國的城牆一樣,紋絲不動守護著城牆後一方國土。
匈奴的兵營也在這堵城牆後麵,熒惑也會在那裏。
她站在遠處看了一會,抬手搖了搖手上帶著的幻花鈴,清脆鈴響,混在風雪聲裏無從察覺,指尖飄過一點熒光,陡然越來越亮,夾雜著飛舞不歇的花瓣,匯聚在她的指尖,成了一個起起伏伏明明滅滅的光團,在黑夜裏格外顯目。
果然,這光團很快就引起了匈奴士兵的注意,斥問兩聲後仍舊沒人回答,巡夜的軍長趕緊帶著幾個小兵下來察看。
城牆上空出來一個小小的缺口。
幾個匈奴士兵提著武器警惕地靠近那團漂浮不定的光團,在風雪裏仍是漂亮至極,卻也有幾分詭異,那熒光裏裹挾著幾片柔軟的花瓣。
大冬天哪裏來的花?
像是什麽鬼魅精怪一樣。
幾人圍了察看了一會,那光團也隻是悠悠漂浮著,並沒有什麽攻擊的舉動。
斟酌再三,匈奴的巡夜軍長還是決定提起武器刺向那團花瓣的光團,那光團怦然炸裂開,嚇得幾個匈奴兵下意識往後退開許多。
然而並沒有任何威力,那炸裂的光團像是放了一簇煙花,眼前倏地一亮,許多飛舞的花瓣轟然潰散,重歸平靜。
再尋時,已經一點痕跡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