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尷尬相識
大約是真應了那句話,人倒黴起來喝水都能塞牙縫。
走到半山腰處,萬昭和亂揮的馬鞭忽然扯不動了。
她抬起頭來一看,發現鞭子被枯樹上纏繞的藤蔓給纏住了,任由她如何拽都拽不下來,反而越纏越緊,徹底絞死在藤蔓裏。
她心情煩躁用力過急,一下子被帶的摔進了路旁的雜草堆裏,除去屁股的鈍痛,她的手掌心被擦破,泛起一點血色,傳來一陣刺痛感。
她坐在草叢裏沒有馬上站起來,身上為巡防特意換的衣服粘了不少灰塵草芥,多了幾分狼狽,頭頂的鞭子還掛在樹上晃悠個不停,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孤零零的一個人,不免太過落寞頹然。
耳邊有幾聲寒鴉嘶啞的低鳴遠遠傳來,鼻間也能聞到枯草的味道,有絲清苦,甚至有長勢很高的草葉涼涼的擦過臉頰。
顯得她這方寸地方太過安靜。
她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掌,神色有絲木然。
“……”
○
一股想破口大罵的衝動湧上胸膛。
醞釀了一會詞語,張了張嘴還沒罵出來,被一道帶著淺淺笑意的聲音打斷。
“需要,幫忙嗎?”
一抹黑影忽然站在了她麵前,身形高大,背上背著一把長弓,隻是暮色裏竟一下子看不清這人的長相。
不過,他的聲音很陌生,聲線渾厚而磁性,像是古樸的琴音,萬昭和從來沒有聽過這聲音,是個陌生人。
被這突如其來出現的人嚇了一跳,她緩了緩才扭過頭哼了一聲,“不用,我自己能起來,我隻是方才不想起來。”
那人也沒多說什麽,點了點頭,體貼了後退了一步,好讓她能站起來。
當著陌生人的麵,萬昭和也不想再繼續坐在地上,下意識地用手掌去抓身旁的東西好借力站起來。
手掌抓了個空,腳踝也像使不上力,她試了試竟然沒能站起來,又跌回了草堆裏。
那人見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那笑聲很爽朗而愉悅。
“……”
令人窒息的尷尬。
坐地上,總覺得低人一等,就是扯著他衣擺質問他為什麽要笑也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她還是想站起來直接扯領口更有氣勢。
不過現在這形勢對她很不利。
萬昭和動作一頓,開始琢磨著找個什麽理由把這人趕走。
剛準備破口大罵,那人卻沒有給她機會,直接上前一步伸出手把她給扶了起來,動作有力卻很溫柔克製,沒有任何失禮之處。
隨著距離的靠近,她的鼻間多了一抹清冽的冷香還有一種男性特有的清爽味道。
等她站起來時這才看清楚了這人的容貌,個子比她坐在地上的時候猜測得更為高大,冬天也僅僅隻在外麵添了一件長披風,擋不住那一身健碩完美的身形線條,頭發不過耳畔,淩亂卻飄逸,不掩一臉明亮。
年紀很輕,感覺同她差不了多少,臉部輪廓硬朗而優美,劍眉星目,眼神如鷹隼遨空,帶著幾分俯視天地的傲氣,唇邊勾著抹笑意,整個人透出一股桀驁不羈的張力,如同燎原的熊熊大火,時刻噴薄不歇的活力,英武硬朗,風姿颯爽。
一位麵容英俊的年輕男子。
雖然這人方才像是在嘲笑她,然而她手掌心還在隱隱作痛,又在這人麵前丟了臉,本就不明朗的心情變得越發低落,罵人也不想罵了,隻覺得沮喪。
難得沒有站起來就衝著這人發脾氣。
他的手掌幹燥而溫暖,抓著她的手,低頭看了看,像是在幫她檢查傷口,放柔聲音說道:“手掌都磨破了,很痛吧?”
萬昭和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猛地回過神,將手抽了回來,整個人差點沒站穩身子晃了晃,捂著手心賭氣一樣地回了句。
“……要你管!”
她像是一隻時時刻刻豎著尖刺的刺蝟,不管對著什麽人,嘴上總是不肯示弱半分。
說白了就是,態度莫名其妙就奇差無比,很容易讓人退避三舍。
反正那些士兵也好百姓也好,都怕了她。
男子竟然隻是笑了笑,稍微湊近她一些,又問道:“心情不好跑出來的?”
“……”猜中了,還真是。
見她神色動了動抿著嘴不說話,男子又直起了腰,將雙臂交疊枕在了腦後,抬起頭望著被夜色鋪滿的天空,一派悠閑愜意。
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便彎成兩道月牙。
“好巧啊,我也是!”
○
咦?這人也是在家受了氣跑出來的?
她猶豫了會這才重新開口好好說話,“……那你跑這來幹什麽?”
男子伸手從背後拿起背著的長弓,那把弓的顏色很少見,通體漆黑,就這麽在她眼前晃了晃,又背了回去。
“來打獵啊!不高興的時候就來這山中打打獵散散心!”
萬昭和憋了憋還是沒忍住,“……你是不是腦子不太聰明?”
“啊?何出此言?”
“這大晚上烏漆嘛黑的,你來山上打獵?”萬昭和說著說著心裏生出幾分警惕,覺得這人很可疑,伸手就給了他一掌。
一言不合又動手打人。
男子反應極快順勢一抓,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打到自己,不過還是有些被她突如其來的攻擊給驚到。
“喂喂喂,怎麽說著說著就動手打人?”
萬昭和一隻手被縛,她又不假思索換了一隻手繼續出掌攻擊。
“少騙人了!你快說,你是何人,來這裏做什麽的!”
“等等,等等!”男子抓著她一隻手錯身躲閃,忙亂地解釋著,“真的沒騙你!我下午時分就已經過來了,剛準備下山就碰上你了!”
萬昭和一出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腳踝有點脫力,像是方才跌倒太重扭到了,被躲了兩下後察覺到這人似乎會些武功,一下子也摸不出深淺,不由暗自後悔,她出手莽撞了,這腿腳不便打起來肯定吃虧!
不如先觀察觀察再說。
她這才停下了手,不動聲色的隱藏起自己受傷的腳,狐疑地看著他,“你來那麽大半天,兔子都沒打到一隻?”
那語氣帶著些赤裸裸的鄙夷。
實在叫人氣得牙癢癢。
男子忍了忍無奈回道:“當然是給吃掉了!”
“……”
也是,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很久了,獵到的兔子就地做了盤中餐很正常,而且冬天走獸很多都冬眠了,抓起來不太容易,沒獵到什麽大的獵物還硬要帶著下山劃不來。
好像沒什麽毛病。
萬昭和感覺是有些莽撞了,他方才也勉強算是幫過自己,她急匆匆的出手……越發尷尬。
她咬咬牙又道:“……快點鬆手!”
男子見她終於冷靜下來了也鬆了口氣,抓著她手腕不撒手,不放心地問道:“真不會打我了?”
“……嗯。”萬昭和這才勉勉強強應下了。
男子還是沒鬆手,另一隻手在懷裏摸索了會。
“你幹嘛?”
男子終於找了塊帕子出來,很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奇怪她怎麽想的。
“你手心都破了不包紮一下嗎?”
萬昭和看著他仔仔細細把那塊帕子撕開,分開纏在了她手上,綁的結有點醜,不過紮的很牢,解不開的那一種。
“……你打死結?”
男子揉了揉頭發,不好意思地回道:“沒給人包紮過嘛!別介意別介意。”
萬昭和一噎,沒在說什麽。
那男子又自顧自地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腿。
萬昭和嚇得瘸著腿往後退了一步,“你你你你又幹嘛!”
男子抬起頭,笑容仍是明亮耀眼。
“你不是傷了腿嗎?”
原來這人發現了,她還以為她掩飾得很好。
她輕咳一聲不自在地收了收裙擺遮住自己受傷的腿,盡量自然地說:“沒事,一點小傷。”
“欸?”男子打量著她明顯拒絕的動作,有些疑惑地站了起來。
見她還是拒絕,隻得笑了笑,隨口說道:“姑娘家不用這麽逞強的。”
萬昭和攥著掌心裏包紮的帕子,怔怔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