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情劫難逃
僵持不下,小販不由仔細打量了他們片刻,這左邊的玄衣公子,麵貌俊俏,氣宇軒昂,衣著低調卻隱隱透著華貴,乃是一派瀟灑翩然,這右邊的小姐,一身白裙,冰肌雪骨,清冷如蘭,乃是位不可多見的美人!
一起遞著錢過來,收誰的啊?
這……好生為難!
不過,做生意做久了自然多了幾分圓滑,腦筋也轉得快,他猶豫了會就伸手將慕飛白手裏的錢拿起,笑著說道:“兩位戀人出遊,男子嘛,自然是得多花一點錢的!一盞花燈圖個樂子,祝兩位吉祥安樂,這位姑娘就別客氣了,一份心意,收下吧!”
疏花沒有再堅持,適時地收回了手,也沒開口否認小販的大膽揣測,叫小販鬆了口氣。
慕飛白付好了錢,將那盞兔子燈輕柔地遞給了疏花,疏花接過來抱在懷裏,客客氣氣地慕飛白說了句:“多謝。”
雖然這結果已經如他所願,疏花收下了這盞花燈,可是,不知怎麽,他越發覺得心裏酸澀濃鬱,那澀意都快要彌漫到喉嚨了。
有了這一段小小的插曲後,慕飛白跟在疏花後麵,目光飛快地在街上梭巡,使勁思索。
莫不是疏花不喜歡這些軟軟糯糯的小女兒玩意,那其他呢?還能送點什麽?
目光不經意掃過她腰間仔細掛著的拂雪鞭,他又猜測,難道喜歡神兵利器之類的?
可是,這民間節日的集會上,哪會擺著這些東西出來賣。
那現在該如何?
不喜歡用的小玩意兒,那玩的呢?不若去猜個燈謎解解悶?
慕飛白又笑著開口問道:“疏花,我們去猜個燈謎可好?我瞧著那兒熱熱鬧鬧圍了許多人,想必是燈謎很有趣,你這般聰穎,肯定能猜中不少。”
疏花聞言看了他一眼,慕飛白從方才起,就很怪異,一直問她想要什麽,總想給她買東西,這是作甚?
倒也不是他挑的東西不好,問詢的幾樣東西都很有品味,態度禮貌又體貼,這麽一個優秀的男子,很容易就能討得人歡心。
隻是,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並不想就這樣接受他的東西。
她拿著兔子燈停下來,有亮光淡淡映在她臉頰上,“為什麽?”
慕飛白跟著停下來,不解問道:“什麽?”
“送我。”
慕飛白沉默下來。
還能為了什麽?因為想,因為喜歡。
可是,他直白的說出口真的有用嗎?不會造成她的困擾嗎?
畢竟,被討厭的人這樣對待肯定覺得十分困擾。
枉他是江湖同輩之人裏的佼佼者,人人豔羨他的世家,出身,名氣,想要討好他,奉承他,同他結交,愛慕他的女子,更是不計其數。可是,他現在卻很害怕,害怕疏花得知他的心意後會覺得煩,會覺得厭惡,然後……疏遠他。
之前他已經花了很大力氣,好不容易才讓疏花沒那麽討厭他,他不想毀掉這一切。
很多情緒就堵在了心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萬般難受。
疏花見他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失望,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說話的聲音卻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毫無波瀾。
“回去了。”
心裏現在的這種感覺,疏花覺得很陌生,似乎隻在幻花地宮那個夢境裏出現過一次,似乎也像那時一樣,在等待著什麽?
等什麽呢?
等他開口說,因為喜歡你,所以想把你喜歡的東西都送給你,是在期待著這樣的話嗎?
可是,等得來嗎?
這種可以被稱之為期盼的感覺叫她有些驚慌。
○
疏花說完,當真轉身朝著城門口的方向走,似乎連織夢都不想等了,隻想先回去。
慕飛白下意識的抬起手想去抓她,那隻手卻在半空中,動作放慢,然後僵住。
心裏鈍痛。
疏花轉身的樣子,像極了兩年前,在濟南的那場武林大會山莊後麵的長廊裏,那時,疏花就是這樣,從他麵前轉身離開。
轉身的時候,裙擺像是開了一朵花,長發紛飛,冷漠又抗拒,渾身帶著神鬼莫近的冰冷,冷得嚇人。
真是,一點都沒變。
可是……
上一次,她轉身,已經將他的心一起帶走,讓他兩年來,日日夜夜魂牽夢縈,片刻不曾放下過,一雙眼,一顆心,根本看不見其他半分顏色。
匆匆一麵就分離,往後更長的時間,都未曾再碰麵,他隻能抓著那支發簪,睹物思人,甚至那時他們之間發生的短短幾句交談,都算不得什麽好話,一個像是浪蕩的登徒子,一個像是拒人千裏的移動冰窖,對她而言,那場初遇,怕是都算不上什麽好的回憶,所以……所以,才會一直不願想起,一直將對他的印象停留在那個糟糕的碰麵裏。
可是,他仍是將自己情竇初開的懵懂情愫,打包捆好,跟著她一起轉了身。
那現在呢?
又轉身了。
是不是這一次轉身就是決絕?
疏花就要從他的世界裏,漠然地走開了,連點念想都跟著一並碾碎。
然後,他們之間再無可能,以後,隻能做兩個陌生人,或許,好一些就記著他擋劍的情分,成泛泛點頭之交,再相見時,也隻能客客氣氣的問一句,近來可好?
客氣又疏離。
像是那永遠跨不過的半步距離。
這樣的苦澀,如同一把磨不快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心頭,越發鈍痛。
情,怎麽能這麽痛呢?
眼看著疏花就要走出他的視線,慕飛白僵住的手又迅速伸了過去。
他心裏隻有一句話,慕飛白啊,不要騙自己了,既然喜歡,怎麽可能做得到無動於衷?
就這麽看著她走,怎麽可能做得到。
他認了,疏花就是他的劫!
○
耳邊的喧嘩聲似乎變得有幾分遙遠而不真切,來來往往的人都隔得很遠,隻有街尾的兩個人,像是遊離在人群之外,燈火氤氳,他們靜靜的看著對方。
慕飛白看著疏花的臉,隻覺得忽然有些不真實。
在他跑過去伸手抓住疏花手臂的時候,為什麽……一直往前走的疏花忽然也轉過了身,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沉默對視著,在對方的眼睛裏可以清晰無比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兩個人許久沒有開口說話。
她,回頭了。
為什麽?
他好想知道。
看著那個人,那張臉,那雙眼睛,慕飛白再也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疏花的名字。
“疏花!”
疏花沒什麽表情,語氣也還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他抓著她的手腕,心裏的情愫像一顆埋進土裏許久的種子,瘋狂間竄成參天大樹,將他整個人貫穿撕裂。
“疏花,我……我很喜歡你,也隻喜歡你!我,我沒有愛上過什麽人,你是第一個,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你才喜歡,能不能,能不能請你教教我!”
慕飛白聲音都在發顫,像是慌不擇路的宣泄,說完又慌慌張張往胸口摸去。
指尖發顫,摸了好幾次才摸索到懷裏的東西,他拿出來,舉到了他們眼前。
疏花不用低頭就能看清楚他手裏的東西,甚至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麽。
一支淺色的玉簪,發簪上雕著一朵冰山雪蓮花的樣式,精致而溫潤。
這支原本屬於疏花的發簪,在去年武林大會上,被慕飛白不小心奪走的發簪。
也曾在湖城的一間小院裏,在慕飛白貼近胸口處的衣服裏,找到了這支被珍藏的發簪。
慕飛白目光滾燙,抓著這支發簪,兩年來從不離身的發簪,一直貼在心口安放,還帶著他的體溫,他用力地抓在手裏,像是抓住了自己的心,這徹底耗光了他所有的理智,他覺得自己像是一把大火,已經燒起來了,不到粉身碎骨化為灰燼的地步,熄滅不了。
滾燙到心跳都過於用力得有些疼痛。
此時沒有別的念頭了,隻想將自己所有的感覺,所有的愛意,一股腦全說出來。
“從去年武林大會山莊後廊一見,我就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是,我那時不過剛滿十七歲,年輕幼稚,我也以為那情潮隻是一時萌動,很快就會過去,可是我錯了,兩年了,它一直在我這裏。”
他抬手指著自己的心口,聲音越發激動。
“我並不是拿你玩笑取樂,也並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你認得這個嗎?這是我兩年前從你發間不小心搶下的發簪,這麽久了,我一直有好好帶在身邊,片刻不敢離身!”
“燕回飛白,冰雪疏花,我想同這句話一樣,一輩子,同你並肩!”
“我也不知道怎麽做,才能不那麽喜歡你!如果你知道辦法,請你告訴我!”
“我是真的鍾情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