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鬧市同遊
說起來，幼時逐安在忘憂山上時，忘憂子還真有親手給他做過幾個撥浪鼓之類的小玩意哄他開心，還讓他分給孩子們同玩。
織夢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沒有，就是看著有趣。”
她確實沒有玩過這些尋常的小玩意，自然不是因為湖城沒有，隻不過，花奈心裏荒蕪凋零，甚至對織夢的情分都淡漠得很，哪還會在意這些稚氣的小東西，更何況目的是哄織夢高興，自然是不可能這麽做的，而織夢也自認為過了玩玩具的年紀了，隻是看到孩子們笑得開懷，心裏也跟著高興。
逐安看著她的笑意，若有所思。
很快，他們點的菜就陸續上了桌，擺了一桌子，比起軍中就那麽幾個種類的吃食好上太多，叫人食指大動。
逐安特意要了一盅湯圓，軟軟糯糯的白色丸子，在綿白粘稠的濃湯裏格外晶瑩，飄出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在一桌食物的香味裏格外清新。
他伸手拿起湯匙，有條不紊地分食，每個人麵前都被放了一碗湯圓丸子，悠悠的冒著甜絲絲的熱氣，真是暖到了心尖上。
逐安分好後輕輕擱下湯匙笑著解釋道：“雖然以前忘憂山上不過西北這樣的迎寒節，不過我師傅經常會在冬日裏同我一起分湯圓吃，說是吃了湯圓，總會團團圓圓。今天我們也分一分這盅湯圓丸子，討個好喜頭。”
幾個人欣然應下，織夢拿起勺子戳破了一個湯圓丸子的軟糯表皮，有滿滿一股桂花餡流出來，一股馥鬱的甜香撲鼻而來，她舀起來嚐了一口，滿口都充斥著桂花的清香，甜而不膩，外皮綿軟，熱氣騰騰，叫人心裏發暖。
還挺好吃。
“幾位客官，這是小店自釀的桑落酒，是桑葉落時取泉水釀製的，口感綿柔，入口香醇，可得好好嚐嚐！你們點的東西都齊了，請慢用！”
逐安客客氣氣地對著店中跑堂道了句謝，慕飛白伸手拿起酒壺，給每人都斟了一杯，勸酒也勸得實在，“今天高興，都喝上一杯吧。”
也是，城中節日的氣氛太過濃鬱，受此感染，心中也跟著多高興了幾分，高興時飲酒最為助興，自是錦上添花。
幾個人端起杯子齊齊敬酒，杯壁碰在了一起，清脆一聲，皆是一飲而盡。
暢意又痛快。
殷勤添酒，杯盞交錯，幾個人笑談間痛痛快快喝了兩三巡，有煙花在遠處怦然炸開，點亮了天幕，照得整座城中人人麵龐發亮，人間繁華，天下安樂，不過如此。
看著那一朵朵炸開的煙花，逐安忽然心中有幾分觸動。
執意入世，並非是為了想成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揚名立萬，逐鹿江湖，他的初衷從未變過，隻是，也算行過了不少路，此時才特別清晰地覺得，自己會些醫術，能夠幫上別人，真是太好了。
不求隻身能守天下，護萬民，也願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天下之大，所有人無非都在為了生活奔忙，人間百態，喜怒哀樂，人人都有各自的煩惱，就像商賈憂著明天的生意，農人愁著明日的收成，就是達官貴人，也在思慮著仕途，然而，入世入世，自然不該將自己擺在旁觀者的位置看，叫他來說，他覺得這些煩惱奔忙都充斥著濃濃的生活氣息，既然有人情味兒，自然便值得高興，畢竟，若是天下大亂，百姓流離失所，連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了，又何來這些煩惱奔忙呢？
不管生活的如何，酸甜苦辣，人間百味，都得有個太平的家國才行。
他很喜歡看到忘憂身體硬朗，頗有朝氣的訓斥孩子們，很喜歡看到慕飛白執劍天涯的瀟灑肆意，風流義氣，也喜歡看到疏花冷著一張臉，做的事卻帶著矛盾的暖意，更喜歡看到，織夢臉上，那不管遇到過多少不幸，仍是溫柔明亮的笑容。
想要守護的似乎簡單又有幾分複雜，非一日能成，所以，等了結完夙願，他很樂意將餘下的歲月一分為二，一半贈與守護，一半留與織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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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高高興興吃完飯後，決定在城中好好逛一逛，街上人來人往，不絕如縷，他們出了酒樓，很快就跟隨著人流，融入了萬千人潮中。
說書，猜燈謎，雜耍表演，各式各樣的小攤子格外熱鬧，織夢看得目不暇接，忽然想起來，那時，逐安陪她回湖城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一起逛過一場廟會。
她笑著轉過頭，想同逐安說一說以前的趣事，卻發現不知為何，逐安越走越慢，她不由跟著一起放慢了腳步，走在前麵的疏花跟慕飛白沒有察覺他們走慢了，仍是保持著原來的速度，離著不過半寸的距離，一前一後的往街心走去。
人太多了，眼看著就要走散在人群裏，織夢剛想開口叫住前麵的兩個人，逐安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拉著她快步往一旁走，示意她不要出聲。
織夢有些不解，不過仍是乖乖聽了逐安的話，沒有出聲，兩人從一旁走開了，等稍微走出了一段距離後，已經完全看不見疏花跟慕飛白的蹤影，兩個人的腳步這才慢下來，重新並肩慢慢隨著人潮往一個方向走。
織夢得了空這才問道：“哥哥，為何要拋下他們兩人？”
逐安唇邊帶笑，搖了搖頭，解釋道：“這可不是拋下他們。”然後將今天跟慕飛白的談話，言簡意賅的跟織夢說了一遍。
織夢聽得連連點頭也笑起來，對著逐安眨了眨眼睛，“原來如此，哥哥考慮得很是周到，我也覺得不方便去打擾他們！”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就知道這個慕飛白對疏花有情！我可是很早就看出來了！”
慕飛白雖然風流瀟灑不拘小節，然而行為舉止皆是止乎於禮，得體大方，從來沒有過一絲逾越，也從來沒當著織夢的麵表露過自己喜歡疏花，沒想到織夢竟然早察覺到了，這個很早有些意思。
逐安好奇笑著問道：“何以見得？”
“哥哥，當然是在幻花地宮的時候了！那時候你被困不在，我卻可是在場看得清清楚楚！慕飛白毫不猶豫撲過去給疏花擋的一劍就是最好的證據，我自認為反應還算迅捷，可那時孟子坤是忽然暴起，我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慕飛白已經飛身過去了，就像是下意識做出的舉動，而想要注意到疏花有危險，自然是……”
自然是，目光一直注視著疏花。
織夢頓了頓又接著說：“而且，那時，慕飛白重傷昏迷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很慶幸我死皮賴臉的跟來了，不然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逐安被困在墓室中，確實不知道慕飛白說了這句話，雖然不是直言情衷，卻比說上一句喜歡來的更為直接，畢竟，哪有比心甘情願替喜歡的人擋下致命一劍來的更直接的話。
因為深愛，所以隨時做好了為她赴死的覺悟。
逐安揉了揉眉心，眼睛有些發酸，他能懂“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句話，能懂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因為這句話印證在了慕飛白身上，也在織夢身上印證過。
不管什麽時候，不管過去了多久，每次逐安一想起，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願意把他當做她的一切，當做性命，甚至高過了她自己的性命，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更別說是廢掉一隻手而已，織夢在自己失去意識的時候仍是伸出手抓住了花刃，不肯傷他分毫，一想起來這件事，他心裏總是又苦又澀，這感覺過於尖銳，橫衝直撞，像是排山倒海而來的巨浪直接將他淹沒，拉扯撕裂到體無完膚，引得人眼睛發酸。
這種過於強烈叫人落淚的感覺，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來表達，所以很煎熬。
別無他法，他想用一輩子，來對她好。
“哥哥，怎麽不說話了，在想什麽？”
織夢湊近了一點，一雙眸子印著長街的燈火闌珊，越發燦若星辰。
“阿夢，牽手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