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前路昭然
出乎意料的是,織夢的右手抬了起來。
手上的幻花鈴輕輕一晃。
叮咚……
一聲清脆的鈴響。
本就還在她身旁不停飛舞的花瓣開始在她掌心聚集。
逐安站在鏡湖邊,詫異地看著織夢一直遊離的視線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標,她的視線落在了右手邊的子辛身上。
為什麽?
失去了五感的織夢麵臨危險還能做出反應?
是不是恢複了五感?
很快,他就發現錯了,織夢並沒有準備防禦,她確實看不到任何東西,她甚至迎著線刀走了一步,差點就直接撞上了線刀,她根本不是要阻擋吾婭的進攻,她隻是單純地要開始發動進攻了。
她掌心的花瓣突然直直朝著右手邊的子辛攻擊而去,飛花匯聚,像是一把巨大的花刃。
吾婭連忙控製著子辛往後退卻已經來不及了,原本是他們預謀的攻擊卻被織夢突如其來的出手打亂了。
逐安疑惑起來,攻擊傀儡是無效的,織夢明明知道,為什麽攻擊的目標還是子辛?
花刃一擊過後又潰散開來重新飛舞著回到織夢手邊,子辛突然摔倒在地,一旁的吾婭再一次放棄了繼續攻擊織夢,又一次撲了過去,擋在子辛麵前。
所有人都以為是織夢打倒了子辛,然而逐安卻看得清清楚楚,織夢的花瓣並沒有打中子辛,而且直接割斷了吾婭控製子辛的線,失去控製的子辛再也站立不穩,潰敗倒地。
這麽一摔,子辛一直穿在身上的黑袍在混亂中被自己手腕上的斷線帶開,赫然露出了一截隻有森森骨頭的雙腿,殘缺不堪的皮膚,醜陋至極。
竟然是個還沒做好的壞傀儡!
是一個殘次品。
滿場的嘩然跟嘲笑聲,以及震驚詫異的視線像是尖銳的刀子狠狠往吾婭心裏紮。
吾婭趕緊撲過去把子辛身上的袍子重新蓋好,她淒厲又氣憤地尖聲叫了起來:“不!不可以!你們不可以看我的子辛!”
然而,織夢一波攻擊後並沒有停手,再一次往子辛的方向走了一步,控製著飛花準備發動第二次攻擊。
目標還是已經失去控製的子辛。
吾婭趕緊翻動手指召回細線,朝著織夢瘋狂地抽擊,阻擋著織夢靠近。
那細線直接劃破了織夢的肩膀,被割裂的衣服下,露出一條紅腫的血痕,很快就滲出血珠來。
然而織夢像是沒有察覺,看都不看一眼,依舊沒有痛感,還是繼續控製著飛花進攻,渾然不在意吾婭手中當鞭子使的細線,迎著細線又發動了兩三波攻擊,甚至直接在攻擊途中再次摧毀了吾婭手裏的細線。
此時的織夢,對內力的使用沒有多餘的浪費,連用內力來組成花盾防禦都沒有,她身上被抽出不少血痕,卻根本不在意,一心隻想著攻擊,儼然比子辛更像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傀儡。
吾婭手中已經沒了線,隻得拚命用身子護住子辛,此時才覺得恐懼,慌張地流起淚來。
“別傷害子辛,求求你別傷害他!我輸了!我輸了!我認輸!求求你停手啊!”
雖然她哭得梨花帶雨,叫人心疼,可是織夢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還是一步一步朝著子辛走去。
她攻擊的目標依舊還是隻有子辛,似乎想完全摧毀子辛才肯停手。
吾婭撲在子辛身上,後背為了幫她的傀儡擋攻擊被飛花劃出許多道傷口,衣服都變得破破爛爛的,然而她還是沒有讓開。
可是盡管如此拚命,卻擋不住所有攻擊,還是有繞過她的花瓣直接攻擊在了子辛身上,他的衣袍被劃爛,那樣殘缺不堪的身體再次露了出來。
雖然傀儡的白骨再不會流出血來,也不覺得痛,但卻會被打成一堆碎渣化成齏粉!
吾婭對此害怕又恐懼,她不在意自己受了傷,卻受不了子辛這樣,像是每一下攻擊都打在了她心裏。
吾婭痛苦地流著淚哀求,平日裏的風情早已經潰不成軍。
“我認輸了!求求你停下來啊!”
“求求你,你要我怎麽做才肯放過子辛?求求你了!”
“我給你磕頭認錯好不好,求求你!停下來吧!別再打他了!”
吾婭說著,當真撲到織夢腳邊直接跪了下來,腦袋重重地往地上磕。
“對不起,之前是我錯了,我錯了!叫我做什麽都可以,我認輸了!求求你放過子辛吧!”
織夢根本聽不見也看不見發生了什麽,她隻是眼神空洞地往前走著,越過了吾婭,像是索命的厲鬼,手中的飛花不斷打在子辛身上。
吾婭跪在地上膝行著拉住織夢的衣角,再次哀求道:“這是要我的命嗎?我給你啊我給你!隻要你能放過子辛好嗎?你要我就給你!”
這樣一個殘缺的壞傀儡竟然真比她的命還重要。
吾婭流著淚,臉上的刺青顯得頹敗起來,她顫抖著雙手去地上拿起一根斷裂的婭絲,這樣的長度,足夠割開自己的喉嚨了。
她拿著線回頭看著那個了無生氣的傀儡,再次撲過去俯下身子湊到子辛身邊,無比愛憐又決絕地親了親他的嘴角,拿起線就要動手割向自己的喉嚨。
電石火光間,一把長劍飛過來,把她手釘在了地上,吾婭痛呼一聲,再動不了分毫。
不知何時來到比武台上的逐安放下了手,飛身往織夢身前趕,攔在了織夢前麵。
“織夢!”
織夢眼睛空洞,根本看不見他,還在冷漠地往前走,手中攻擊不停,逐安驅動真氣直接去控製花瓣,兩股真氣就在無數花瓣裏抗衡相撞,瞬間在半空中炸成一團團細小的齏粉,替身後那兩人阻擋下了這波攻擊。
“織夢醒過來!”
織夢再次聚氣化形準備攻擊,逐安直接擋在了他們前麵,吾婭趴在地上捂著被洞穿的手掌,瞪大了眼睛,視線再次被眼淚模糊。
她的對手竟然救了她?
織夢的攻擊目標隻有一個,但攻擊範圍沒有限製,就像是擋在她殺人道路上的人,都得死。
她凝聚起來的花刃就這麽直直朝著逐安飛去,逐安卻一動不動,也不出手防禦,似乎要任由這把花刃刺向自己。
流光站在鏡湖邊捂著眼睛簡直不敢看下去,織夢姐姐怎麽了?怎麽連師傅都要打?到底怎麽回事啊……
然而,比武台上那兩個人似乎已經隔絕開了外界的一切,逐安的目光溫煦如春,就這麽專注地看著織夢,聲音溫柔得像是初春時分要化開的冬雪。
仿佛他們現在不是在什麽血腥拚殺的比賽上,而是午後的閑談一樣愜意。
“織夢啊,不,阿夢,一直很想試試看叫你阿夢來著。”
“有句話放在心上一直都想跟你講。雖然你現在根本聽不見,也或許正是因為你聽不見,我才能對你講。”
逐安伸出手,迎著鋒利的花刃從容不迫地伸向了織夢,絲毫不在意他的手臂被花瓣割開道道傷口,很快就滲出殷紅的血,就像織夢唇邊那一縷鮮紅一樣。
他微笑著,毫不在意出現的傷口。
那隻手像是穿過了重重阻礙,逆花流而上,溫柔地落在了她的頭頂。
“阿夢。也許前路昭然,但願與你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