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忘月藥坊
朔月在蒲州城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有空就往忘憂藥攤上跑。
她通過幾次隨時都能打起來的友好交談之後得知,忘憂的家並不在蒲州,他師傅過世後他就開始四處行醫濟世,遊曆各地,最近才留在了蒲州城。
雖然攤子很寒酸,但是他醫術高明,診金又隻收一文錢,很快就在蒲州城傳開了,來看診的人絡繹不絕。
本來擺攤擺的好好的,朔月出現後就不是這樣的情況了。
朔月這人,性子跳脫的很,再無聊的事她都能自己找點樂趣出來,總是惹得忘憂很想一掌拍暈她。
不過有這麽一個人在,生活想平靜點都難了點。忘憂對她十分頭痛,簡直想把攤子擺在她找不到的地方去。
就這麽會功夫,朔月又把他攤子掀了。
她非要隔著桌子拽著一個來看病的小姑娘讓人家起來走兩步,說她沒病幹嘛要裝病。
小姑娘驚慌失措地掙脫她的手,一溜煙跑了,朔月一下子沒收住,直接把攤子給撞翻了。
忘憂:“……”
本來就很寒酸的攤子徹底散了架,完全開不下去了。
忘憂一點都不忘憂,他捧著那塊看診的小牌子很憂愁地坐在街邊。
朔月又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啊,對不住對不住!”
忘憂轉頭看她,她臉上的笑容明亮如太陽,眼尾那顆朱砂小痣隱隱泛紅,張揚又肆意,像是心都被熨燙著。
哪裏有半分歉意?
這模樣哪裏有半分歉意了!
忘憂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能不能安分一點?”
朔月聞言十分忿忿不平,大聲給自己辯解:“我怎麽不安分了,這條街上都找不出一個比我更安分的了。”
“……比起是不是真的,其實我更好奇,你到底哪裏來的那麽多自信?”
朔月煞有其事的摸了摸下巴,“天生的吧。”
“……”
攤子掀了生意自然也做不下去了。
忘憂決定要換座城繼續行醫,朔月覺得此舉可行。
蒲州城她已經玩膩了,於是她準備跟著忘憂一起走。當然她對忘憂說的是掀了他的攤子她心裏很是過意不去,才要跟著他去,主動賠償。
忘憂打量她半天表示:“有你在,這個可行性大大降低了一半。”
對此,朔月很不服氣,給忘憂講了一堆帶上她的好處,忘憂不以為然,不過最後還是沒有趕她。
忘憂決定去青魚鎮,一個隸屬青城的小鎮。
之所以叫青魚鎮倒不是因為這個小鎮產青魚,是因為這個小鎮上有一座魚的石像,長年累月風吹雨打,長了厚厚一層青苔,看上去像是一尾青色的魚,所以百姓們就直接以青魚命名了城鎮。
○
趕了幾天路後,他們到了青魚鎮,朔月看什麽都新鮮,剛到就四處亂跑去玩,忘憂完全不想跟著她一起。
朔月跑出去半天,又拿著張紙跑了回來,興奮地對忘憂說:“朋友你看,我覺得我可以去試一試!”
忘憂偏過頭一看,是一張告示,大意就是青魚鎮的第一富商重金尋找一位武功高強的人委托做一件事,酬金高的嚇人,但事先需要進行考核。
朔月把那張紙折起來揣進了口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說:“朋友,你可以不用擺攤子了,我可以直接賠你一間店鋪啊!”
忘憂嗤笑一聲也沒放在心上,以為朔月是一時興起,畢竟,他也沒指望朔月真能賠他點什麽。
不過朔月這次倒不是開玩笑,她還真去了,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真的想賠給忘憂,但是絕大部分還是因為她覺得好玩!
朔月去了,又很快回來了。
忘憂剛準備嘲笑她兩句,朔月卻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小匣子遞給忘憂。
忘憂接過來一看,“……”
一箱子滿滿都是金子。
“這是定金,事成再給一半。”
忘憂特別懷疑她直接把富商家裏給搶了,目光狐疑地在她臉上審視。
“你真的沒搶人家錢?”
朔月沒好氣地說:“真沒,朋友,你對我很沒信心啊!”
她還真不是搶了人家錢,她堂堂正正去亮了一手。
她跑到人家指定的酒樓裏一看,那酒樓裝修的很是富麗堂皇,大堂中央還有個圓形的小高台,想是平日裏戲班子表演用的。
大堂裏已經來了五六十人,形形色色的一大群,不過來的女子異常稀少,她看了半天隻看到一位,那姑娘左顧右盼了一會,想是覺得爭不過這群男子趁沒開始直接跑了。
如此就隻剩她一位姑娘,再加上她年紀輕輕,更加沒人將她放在眼裏。
察覺到這些人眼中的輕視她也不在意,畢竟等會他們就會灰溜溜的落敗而走。
比起一時的爭強好勝口舌之快,她更喜歡叫他們統統閉嘴。
不過,她進門後莫名察覺到一道視線,她抬頭看去,注意到二樓一根紅漆柱子後麵坐了個人,被柱子擋住了臉看不見麵容,隻能瞧見一角玄衣,身後站著個麵無表情的仆從。
看模樣不像是來參加選拔的,難道是那位富商?
等了片刻,從大堂後麵鑽出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簡單說了下規則,所謂考核就是給主人展示下自己有些什麽本領,最後由富商選定委托人。
朔月挑了個好位置坐在桌邊看著那些人挨個展示本領。
有些人就是為了賞金而來碰碰運氣,很顯然,別人看她的時候也都這麽覺得,甚至有人覺得她就是來蹭吃蹭喝的,因為桌上還有那富商大方招待的瓜子茶水,就她抓了一把香瓜子津津有味嗑著,見到諸如什麽胸口碎大石,吞劍啊,噴火啊之類的江湖本領,她還十分捧場地喝彩鼓掌。
“哦,這位朋友你這噴火本領十分精彩啊!”
“呀,這位朋友,你胸口痛不痛?我一路走來看過好幾次這樣的表演,第一次見到石板碎成這麽小塊的,真是好本領啊!”
她賣力的捧場搞得那位江湖藝人十分激動又害羞,連連擺手說:“過譽過譽!不瞞你說,我還能再加一塊石板!”
朔月嗑瓜子嗑久了有些口渴,她喝了口茶站了起來,笑著說:“看諸位朋友表演的那麽精彩,我也有些迫不及待想展示一下自己,讓我也來為大家露兩手。”
她隨手抓了把瓜子在手裏。
眾人早就覺得她隻是來看熱鬧的,當即哈哈大笑起來,還有人起哄:“你要表演嗑瓜子嗎?”
朔月十分淡定地說:“不是,等會再嗑。”
她的手一握一揚,眾人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她又坐下去開始嗑瓜子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她做了什麽。
過了片刻才有人,聲音發顫的問:“那……那是什麽……”
眾人轉頭一看,方才握在她手中的那把瓜子此刻釘在了一麵牆裏,還特別張揚的排了兩個隱隱約約的字出來:選我。
“……”
有好事者上前趴在牆上扣了扣,居然沒扣下來,已經全部陷入牆壁裏,隻剩一個黑黑的小點了。
瞬間引起了滿堂嘩然。
有個人高馬大的大塊頭不服氣走過來想挑戰朔月,她瞥了一眼,捏著顆香瓜子隨手一彈,卻像射出了一發吹毛斷發的暗器,直直擦著他的耳畔過去,削掉了他一縷頭發。
大塊頭的腳就再也挪不動半步。
還有沒展示的人都顯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已經有人坐不住開始往外走了。
陸陸續續,滿堂的人都走光了。
朔月拍拍手上的瓜子殼屑站起來,笑眯眯地問已經呆住的管事,“選啊。”
“……”那人一臉驚嚇地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堂。
這……這還有的選嗎?
事實告訴他,沒得選。
○
既然接了賞金,朔月也就爽快地接了富商的委托,同富商見了麵。那富商是個胖胖的中年男子,聽仆從說了朔月的壯舉,十分滿意,對朔月簡直是寄予厚望。
富商的委托對朔月不算很難,就是幫他到山匪窩裏找回一件被盜的寶貝。
這富商平日裏沒別的愛好就喜歡收藏古玩,他近幾日又從別處收了一尊價值不菲的白玉菩薩,簡直喜歡的不得了,直接在家宅中特意騰出一間房供著,一天去看一次。
這不,前幾天又美滋滋地去看,結果那尊菩薩像不見了,這可把他嚇壞了,慌慌張張找了一圈,結果在供放那尊白玉菩薩的地方發現了一張玉箋,上麵刻了個盜字。
這種刻著盜字的玉箋在他們鎮子上很有名,不過是惡名昭昭!青魚鎮外十幾裏的青霧山上有一處山寨,拉幫結夥聚了一夥山匪,專門打著劫富濟貧的旗號偷盜別人家裏的東西,偷了還不算,還會故意留下一張玉箋,表示他們行的乃是義盜,但說來說去還是偷東西罷了。
青魚鎮大大小小商戶家裏幾乎都遭過毒手,東西又要不回來,鬧事又會被偷的更厲害,百姓們憤怒地聯名向官府告狀,官府也很重視,派了官兵去清剿,結果那夥山匪還真不是一群烏合之眾,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又把官兵打回來了。如此,連官府都沒辦法,他們這些老百姓還能幹嘛,隻得忍氣吞聲,小心翼翼的以求自保,但富商實在喜歡那尊古玩喜歡緊,又花了大價錢才買回來,就這麽沒了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貼了委托告示,希望有江湖人士仗義相助。
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朔月沒猶豫直接應下了。
富商見她胸有成竹,十分高興,特意體貼地詢問她需不需要幫忙準備什麽東西。
朔月想了會認真地說:“把錢給我準備好,哦,要是可以,上次那瓜子給我來點。”
“……”
朔月回來以後把這事同忘憂說了一遍,忘憂對此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反正朔月說過比這還叫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他也沒跟朔月客氣,直接用她拿回來的錢,盤下了一戶兩層的小樓,一層開藥鋪,第二層住人。
至於這藥鋪叫什麽,朔月自告奮勇地說交給她來辦,忘憂忙開店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也沒多想就交給她了,隻是多次叮囑她一定要起個正常點的名字。
朔月拍拍他的肩膀,“朋友,放心,我對我的品味很有信心!”
過了兩天,新做好的牌匾蒙著塊喜氣洋洋的紅布送來了,朔月在門口張羅著叫人給她掛上去。
忙了半晌的忘憂抽空來看了一眼,剛巧門匾掀了紅布,黑底金字,寫了四個很是端莊古樸的大字:忘月藥坊。
乍一聽其實沒什麽,習慣了朔月的跳脫後這名字起的屬實還算正常,偏偏朔月看到了他,一臉得意地跑到他身邊站定,笑著說:“我的朋友,為了表示這是我賠給你的藥鋪,我特意允許藥鋪用上了我的名字,怎麽樣,多響亮的店名!不用太感動啊!”
“我感動個……”
忘憂咬咬牙還是把話憋了回去,他真是低估了朔月的殺傷力。
一句話,能叫人給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