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章

  我一陣顛簸中醒來。


  眼前是熟悉暗灰色機艙頂,兩名全副武裝陸戰隊員我對面,飛行員背對著我們坐前頭。


  戰機一個猛下墜,我整個人都朝上衝去,腰被安全帶勒得生疼,胃裡陣陣噁心。兩個陸戰隊員也是東倒西歪,其中一個低聲說:「這鬼天氣,多少天了!」


  另一個答道:「現是恆星黑子活躍周期,過去就好了。」


  我朝窗外望去,深墨色星空下,遠處恆星像個巨大火球,表面浮現許多模糊暗影。也許是距離原因,它看起來比以前似乎膨脹了了不少。而斯坦星就我們下方,藍綠色柔和暈染開,看起來還是那麼寂靜、美麗。


  「二十分鐘后著陸。」飛行員聲音傳來,「氣流不穩定,保護好王妃。」


  「是。」陸戰隊員答道。


  我看著手腕上細金屬手銬,心情就像艙外天氣一樣差。


  那天我還是被林駱帶走了。


  上飛機時候,我只看到莫普莫林被皇家親衛隊擋很遠地方,沉默看著我。這一幕叫我越發難過。我知道他們肯定會想辦法通知穆弦。


  可他們是不是也懷疑我?


  林駱說得那些話,叫人毛骨悚然又百思不解——一定是有什麼人,背地裡搞什麼陰謀,想要陷害我。


  可隱隱,我又覺得很不安。腦子裡會忽然冒出那個可怕念頭——如果林駱說是真……


  不,絕不可能是真。


  戰機帝都西郊一個軍事基地著陸。基地邊沿駕著森嚴鐵網,一隊隊面色沉肅士兵密集巡邏著。


  幾分鐘后,我被帶到了一間大廳里。


  這是個簡潔、冷硬、嚴肅房間。


  頭頂水晶燈異常明亮,顯得房間清冷而空曠。我坐正中孤零零一張椅子上,前方有木質圍欄,將我跟一張透著黑色沉光木質長桌隔開。二十多名荷槍實彈軍人,沉默守住房間各個角落,看著就讓人心生寒意。


  這裡像個審訊室。


  過了幾分鐘,門口走近來幾個人。


  林駱准將走前頭,身後跟著一個穿著西裝白髮蒼蒼男人、一個長相有點冷艷穿著軍裝中年女人,一個皮膚是淺藍色削瘦年輕男人,還有一個是……大皇子塔瑞殿下!


  他顯然也注意到我目光,但他神色非常凝重而堅定。


  我還記得他結婚那天對穆弦說:「優秀男人必須無條件善待妻子。」現連他也這樣看我,所以……帝國真把我當做重犯對待了嗎?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五人長桌后坐下,林駱向他們點頭示意,然後對我開口:「華遙王妃殿下,今天由塔瑞殿下、皇家法庭常務庭審員林罕公爵、軍法處蘇郁華處長,司法部副部長伊瑞,以及我,國家安全部林駱准將,對您案件進行調查。這是皇帝陛下親筆授權書。」


  我聽著這些陌生名字,陣陣頭疼——事態正朝嚴重方向發展。


  「諾爾呢?」我問。


  他一怔,其他幾個人也看著我。


  「我要求他場。」我說。現我面臨就是一團泥潭般迷霧,直覺告訴我,情況很危險很危險,不能輕舉妄動。


  「抱歉,諾爾殿下現應該還荒蕪之地。」林駱答道,「恐怕無法及時趕回來。」


  我心頭一沉,他們是故意,故意支開穆弦。


  那個女軍人——軍法處處長蘇郁華說:「殿下,請您理解我們做法。現您有嫌疑,出於安全考慮,我們不能讓諾爾殿□處險境。」


  司法部副部長伊瑞說:「殿下,我們都是按照司法章程處理您案件,請您還是配合吧。」


  塔瑞殿下也開口了:「華遙,帝國並沒有認定你有罪。但你只有配合調查,才能洗脫嫌疑。」


  他們說得還算客氣,可我心裡加不好受。這時年邁林罕公爵卻敲了敲桌子,冷冷說:「請不要再拖延時間。諾爾是帝國優秀指揮官,銀河系精神力領袖,你隱瞞身份接近他,到底是什麼目?」


  我心裡一陣刺痛,緩緩答道:「我沒有隱瞞身份,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但我敢肯定,你們搞錯了。」


  林罕公爵臉色一沉,剛想說話,林駱先開口了:「塔瑞殿下說得對,您只有配合調查,才能洗脫嫌疑。這件事涉及皇室安全、帝國安全。如果您拒絕調查,我們只能當您默認所有事。所以,還請您配合我們。」


  我沒有辦法了。


  只能垂下眸,看著手腕上那刺眼手銬。這時林駱聲音響起:「華遙殿下,針對您提出……」


  忽然間他聲音一滯,與此同時,我感覺到視野里一亮。抬頭望去,卻見房間那扇方正窗外,一道耀眼銀光轉瞬即逝。


  那是……有人跳躍到這裡了?

  他們幾個顯然也注意到了,全都抬頭望去。這時林駱手腕間通訊器發出低響,他接了起來,低語幾句,神色變得凝重。


  我心撲通通加速了。


  這時他們交頭接耳了幾句,都站了起來。


  就這時,身後門「嘭」一聲巨響。我登時後背一僵,緩緩望去——


  穆弦。


  他穿著暗灰色宇航服,手裡還提著個頭盔,顯然是親自駕駛戰機,剛從戰機下來。那白皙臉彷彿籠上了一層滲人寒氣,黑黢黢眼睛是透著冷酷和銳利。


  他只門口微微一頓,視線就牢牢鎖定了我,大步走過來。我眼眶一熱,立刻面朝他站起來。


  身後響起軍法處長蘇郁華聲音:「諾爾殿下?您不是……應該荒蕪之地防禦雇傭軍嗎?」


  這時穆弦已經走到我面前,抬眸瞥她一眼,語氣冷得叫人心驚。


  「我想還不需要閣下來教我,如何判斷軍情真假。」


  蘇郁華明顯一滯,不說話了。


  我哽咽望著穆弦,他額頭上還有薄薄汗,臉頰也有點發紅,顯然是一路急跑過來。而他黑眸深沉望著我,速閃過一絲驚痛,手臂一勾,就把我扣進懷裡。


  他是怎麼得到我消息?又是怎麼這麼短時間,從荒蕪之地趕回來、找到我?


  我滿心酸澀埋頭他懷裡,聞著熟悉氣息,慌亂而驚懼了好幾天心,彷彿就得到了安撫。有他就好,太好了。


  這時,他清冷低沉嗓音頭頂響起:「到此為止。我現帶她去找父親,結束這場愚蠢鬧劇。」


  他話音剛落,我就聽到「喀嚓」一聲,手銬斷了,跌落地。我雙手重獲自由,立刻抱緊他,轉頭看著林駱等人。


  他們臉色都不太好看。


  穆弦摟著我就往外走,塔瑞殿下堅定聲音傳來:「諾爾!即使你去找父親,這場審訊終也會進行。因為華遙嫌疑罪名,是危害帝國安全。你知道那有多嚴重,這絕不是鬧劇。」


  我聽得心一揪,穆弦腳步頓住,回頭看著塔瑞,嘴角泛起極冷笑意:「她?危害帝國安全?」


  塔瑞迎著他森然目光,點了點頭:「她現是一級嫌疑犯。如果你強行帶她出去,無論她是否真有罪,都將因為今天逃脫,背負罪名。相反,審訊能讓我們弄清楚事實,也能弄清楚,你妻子,到底是不是地球人,是不是其他星球姦細。」


  穆弦明顯一怔,側眸看向了我,顯然他來之前,並不知道我因為什麼被捕。看到他這個表情,再想起林駱找到那些詭異「證據」,我忽然緊張起來,害怕起來。


  這時林駱也開口了:「諾爾殿下,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列席今天庭審。但這個案件,確關乎帝國安全,您身為帝國高軍事指揮官,一直忠誠於帝國,將帝國安全視為高於一切。希望您今天也能遵循憲法、公私分明。」


  穆弦沉默片刻,黑眸深深望著我。


  我看著他,可根本無法解釋。


  過了幾秒種,他把我腰摟得緊,同時看向他們,沉聲答道:「好。」我心沒來由一沉,卻聽到他輕聲對我說:「別怕。」


  林駱等人明顯鬆了口氣,示意警衛重關上門。司法部副部長伊瑞起身,對穆弦恭敬道:「您坐到這邊來吧。」


  穆弦淡淡看他們一眼,鬆開了我走過去。我心裡咯噔一下,想著一會兒自己像個犯人似坐這裡,而穆弦跟審判人員坐一起看著我,心裡愈發苦澀壓抑。


  誰知他走到伊瑞身旁,將那椅子單手提起,走回我身邊放下。我獃獃看著他,他摟著我一起坐下來,面無表情看著他們。


  「開始吧。」他淡淡道。


  他手沉甸甸搭我肩頭,彷彿宣告著他毫無猶豫保護,這讓我心陣陣發酸。


  林駱咳嗽了一聲說:「殿下,還是請您坐到一旁,審訊過程會被全程記錄,您這樣不合規矩。」


  穆弦聲音冷淡如水:「不行。」


  他們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還是塔瑞先打破僵硬氣氛:「林駱准將,就這樣開始吧。」林駱點點頭,這時伊瑞副部長站起來,把一份紙質資料遞給了穆弦。我看到資料抬頭寫是《關於華遙案初步調查結果》。


  穆弦翻看了幾頁,臉色逐漸變得有些凝重,抬眸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釋,只搖頭輕聲說:「我不知道……」


  這時林駱站起來,打開了我們頭頂懸浮視頻。


  「華遙殿下,按照您前天提供,十五歲之前幾個關鍵聯絡人,和關鍵活動地點,我們重進行了二次調查。但是很遺憾,結果依然是空白。」


  我心重重一沉——怎麼可能!


  這時視頻開始播放,一個個熟悉面孔,面露疑惑對著鏡頭答道:「華遙?不是我學生。我帶過畢業班,都有印象。」


  「我初中同桌?不可能,我們班就沒這個人。這是畢業照,你看……」


  「鄰居?你搞錯了吧?我對門住是個單身老太太。這麼漂亮女孩,我怎麼可能不記得?」


  ……


  寒意忽就從我後背竄起來,那些熟悉臉,似乎陡然變得陌生而……恐怖。


  「不可能!」我霍然站了起來,「他們撒謊!」


  林駱他們都看著我,林罕公爵冷冷說:「這些人都是你提供給我們,現又說他們撒謊?」


  我手心陣陣汗,答不出來。惶然低頭看一眼穆弦,他也正看著我,眉頭微蹙。我心頭一緊,答道:「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他們就是同時撒謊!」


  他們都是一靜,蘇郁華處長開口:「但我們也沒找到你生活痕迹。」


  我冷冷答道:「被抹去了。也許被什麼人抹去了。這是個陰謀!」


  他們都沒做聲,我雖然說得擲地有聲,內心卻湧起深深絕望,頹然坐回椅子里。穆弦將我肩膀一抱,我轉頭看著他,他目光暗沉看著我,沒說話。


  「但我們還有其他問題。」林駱開口了,「關於您外婆。」


  我心一緊,就聽他繼續說:「那十五年裡,她是有生活痕迹,但是只有她一個人。通過指認,不少人認出,她一直單身生活小鎮上。」


  我生生倒吸口涼氣,就聽到林駱沉聲說:「但她記憶里,卻有你。所以我們懷疑,她大腦和記憶,曾經遭受過外力影響。」


  「不,這不可能!」我抓緊椅子扶手。


  「直接證據——」林駱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們驗過了dna——你們沒有血緣關係。」


  我腦子瞬間懵了,恐懼就像潮水覆蓋我心頭。


  如果外婆也不是我外婆,那我是什麼?

  難道我真不是地球人?

  我站起來,腳步踉蹌衝到林駱面前,一把搶過那份dna鑒定書,只看了幾眼,呼吸幾乎都停滯了。


  他們都不說話,我獃獃站了片刻,猛回頭看著穆弦。


  他也靜靜看著我,眸色極深極深,深得叫我無法分辨。我只覺得喉嚨里彷彿被塞進個硬塊,梗塞,痛苦。


  「后,也是我們關心。」林駱盯著我,「您是十五歲時,第一次見到諾爾殿下。根據殿下飛船時間記錄,殿下是地球時間凌晨2點,去了山裡,從而遇到了您。請解釋一下,為什麼一個年輕地球女孩,會這麼晚外出,還是去無人深山?」


  我聽得匪夷所思,剛想反駁,突然愣住。


  為什麼?為什麼那天夜裡兩點,我會去山頭小溪里?為什麼?

  為什麼我一點也想不起來,當時自己是怎麼想?

  我心頭再次冒起陣陣寒意……不,一定是因為時間太遠,我記不清當時想法了。


  我剛想開口,卻聽他沉聲問:「我詢問過莫普上校,也查詢過諾爾殿下基因繁殖部留下登記資料。那天晚上,殿下看到了你溪中游泳,並且是赤~身~裸~體,從此對你有了印象。你是否利用了殿下獸族忠貞觀?才讓殿下後來娶了你?」


  我完全說不出任何話來,林駱眸色暗沉盯著我,繼續窮追不捨:「你潛伏地球、接近殿下,甚至成為殿下妻子,究竟懷著什麼樣目?」


  我只覺得太陽穴突突跳著,腦子陣陣發疼。不是這樣,我清楚知道,不是這樣。可我居然找不到任何反駁理由,反駁證據!

  難道我、難道我……


  我只覺得渾身發冷,抬頭看著屋裡人。林駱面色沉肅冷靜,塔瑞目光深沉而憐憫,林罕公爵目露厭惡和譏誚,蘇郁華和伊瑞臉色凝重、目光銳利。


  而穆弦……


  他抬頭看著我,俊臉就像浸了層寒光,看一眼就叫人心頭髮緊。而那雙幽黑、深沉眼睛,銳利得讓人無法直視。


  他想什麼,他懷疑我嗎?

  「坐下。」他清清冷冷聲音響起。


  我心瞬間沉到谷底,雙腿近乎麻木坐了下來。可那陰森、叫人毛骨悚然恐懼感,還有穆弦暗沉雙眼,都深深刺痛了我。


  我看一眼穆弦,轉頭就看向林駱他們,大聲說:「這不……」


  「這不可能。」低沉、冰冷聲音,同時我耳邊響起,說了我想要說話。


  我聲音一滯,緩緩轉頭看著穆弦。他沒看我,清冷如玉臉,寫滿漠然,漠然看著林駱他們。


  「殿下,您意思是……」伊瑞開口。


  穆弦緩緩,低柔又冷傲開口:「你們所有調查,都源自那首神秘詩歌。而那首詩歌,正是她擔心我安危,才提供給你們。她從未蓄意傷害過我。」


  我一怔,其他人神色也有些震動。


  而我腰間一緊,已經被穆弦重摟住。他盯著我,黑眸暗沉、銳利,就像點了兩把暗色火焰,他冷冷說:「或許確有人安排了一切。但所有事,不可能與她有關。你們要做,是找出幕後操縱者,而不是繼續質疑我妻子。」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不要一進劇情章就養肥啊潛水啊,都過年了,老墨還得這麼勤,總該多多冒泡鼓勁我一下吧~

  送上小劇場調節一下~免得大家覺得劇情緊張了。


  小劇場——變臉


  蓉市遊玩期間,華遙特意帶穆弦三人去看了川劇經典國粹——變臉。


  那是個晴朗午後,茶館滿座,陽光清透。表演大師一身錦袍就上了台,花臉、紅臉、白臉、黑臉、老旦、小生……千姿百態、容色艷麗。


  片刻后……


  華遙:「怎麼樣?奇妙吧?」


  莫林:「易、易、易不要臉!」


  莫普:「我立刻去通知帝國艦隊!」


  華遙:「你們誤會了,他不是……」


  三人同時看向穆弦,穆弦眼神清冷、俊臉微沉:「他不是易浦城。」


  莫林莫普一愣,華遙鬆了口氣,剛想誇還是老公見多識廣,就聽到穆弦說:「但他一定跟易浦城有關係,莫普,調集部隊,我要活口。」


  華遙一把抱住他腰,欲哭無淚:「他只是變臉,只是一種地球藝術,地球藝術博大精深……」


  感謝投雷和反覆扔雷同學們,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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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錯誤季節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13-1-29 15:23:37

  橘子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13-1-29 2:3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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