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強詞
最先趕到廚房的不是卿爾爾,她到那裡的時候,粱于歸已經在燈火通明的廚房裡,正站在坐在地上的兩個孩子面前,時媛正扯著嗓門大聲哭,在她旁邊的時盛先前哭了一陣,瞧見粱于歸看著他們的時候,他便漸漸小了聲音,閉上了嘴,眼睛掛著淚珠子一動不動地看著粱于歸。
卿爾爾快步向前,想要走到時媛面前,好好看看她哪裡受傷了沒有,好端端的哭成這樣,還哭得這般大聲,一定是哪裡疼才這樣的,是哪裡受傷了?到底是哪裡受傷了?
她心裡邊著急,直接繞開了擋在她面前的粱于歸,走到時媛面前就蹲下來,一邊拉著她的胳膊,到處看她哪裡受傷了,嘴上還在一邊說:「媛媛,跟媽媽說,哪裡痛,哪裡不舒服?你別哭呀,你那裡傷著了,啊?你跟媽媽說呀?」
還沒等的急時媛說些什麼,卿爾爾就被男人從地上拉了起來,拽著她的胳膊,卿爾爾反應過來想使勁兒掙也掙不開,粱于歸面色從容地說:「別急,問清楚了來。」
「媽媽,腳,腳痛。」小時媛抽噎著向卿爾爾伸手。
卿爾爾一聽立馬使了狠勁兒推開粱于歸,蹲下身去掀起小時媛的蓬蓬裙,藏在裙子下邊的腳被什麼東西劃了一道幾厘米長的傷口,正滲出點點鮮紅的血液來,卿爾爾連忙從桌子上拿了紙巾來按住時媛的傷口,她看著血液從紙巾滲出來的時候,眼睛都紅了,此時此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間衝上了大腦,粱于歸今天下午在她面前怎麼保證的?他說他會好好疼愛時媛,他不會因為兒子而對時媛不好,可現在呢,時媛腳上都出了這麼多血,他卻不聞不問,倒是說要先把事情問清楚,有什麼好問的,這難道還不明顯嗎?他帶回來的私生子第一天就把時媛傷了,明擺著的事情,他卻沒有要給女兒一個說法,倒是口口聲聲說要把事情問清楚!
她轉過頭,滿臉通紅地看著粱于歸:「你要問什麼?還不夠清楚嗎?你還想怎麼問清楚?終歸是我太天真了,居然還傻傻地去相信你的話,什麼會好好待媛媛和我,我是中了邪才聽信了你的鬼話。」卿爾爾指著在時媛旁邊的時盛,對粱于歸說,「他,這個你昨天帶進門的孩子,你說讓我當他阿娘,我當,我答應了就不會反悔,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現在別無他求,只求你把他帶到外地去,不要再出現在我和媛媛面前,就像過去的五年一樣,只要你肯答應,我保證我這輩子會一直在老家守著媛媛長大,絕對不干涉你在外地的生活!」
在老家守著?外地的生活?
她這等於是默認了自己丈夫在外邊進屋藏嬌的事實,甚至可以不去管自己的丈夫和外邊的女人恩恩愛愛,你儂我儂地過上甜蜜的小日子,只要他想,以前他的日子是怎麼,以後也可以一直是怎樣!
「你瘋了吧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胡話?誰給你膽子連這樣的混賬話都敢說!」粱于歸突然暴怒,拉住卿爾爾的胳膊,把她提了起來,讓她能夠跟他平視,「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除了媛媛,什麼都可以不要?」
粱于歸很憤怒,卿爾爾是知道的,她連粱于歸額頭上的青筋都能夠看得清楚了,可是他憤怒什麼?她都還沒有質問他什麼,她都還沒有為自己從頭到沒都沒得到一個說法而憤怒,他憤怒些什麼?
就在這會兒,梁全福和王冬梅也披著衣服尋著哭聲來了廚房,看著這一屋子的人,粱于歸還抓著卿爾爾的手腕。
「怎麼回事?這大晚上的鬧騰什麼?」說這話的是梁全福,最近家裡邊出了這檔子事情,他想著就頭疼,這大半夜的還要折騰,他哪裡還有什麼好脾氣。
「青青,阿娘知道你心裡邊不好過,可這大晚上的,這樣鬧著也不是個事兒啊。」王冬梅看見時盛坐在地上,像是剛哭過了,連忙跑過去把他摟在懷裡護著,繼續對卿爾爾說,「就算是這孩子做錯了些什麼,你一個大人也不能跟個孩子計較啊,且不說到底這是為了什麼事兒這樣鬧著,你們也該多體諒體諒家裡的老人,這大晚上的把你們爺爺鬧起來了可如何是好。」
連老爺子都搬出來了,卿爾爾算是把王冬梅的話聽明白了,這是有理說不清了,照她婆婆媽的話來說,就算是時盛做錯了什麼,也不能跟他一個小孩計較,要是計較起來,驚動了老爺子,那是誰的過錯就說不明白了。
「放手。」卿爾爾冷冷地說,卻不曾看粱于歸一眼。
粱于歸一放手,卿爾爾就走到小時媛面前,這會兒小時媛被家裡人的這陣仗嚇得一愣一愣的,連哭都不記得,只是在卿爾爾抱起她的時候,順手摟住了卿爾爾的脖子,任由卿爾爾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言不發地把她抱出了廚房。
卿爾爾前腳一走,後邊就傳來王冬梅的聲音:「乖乖,跟奶奶說你有沒有哪裡痛?讓奶奶看看。」
聽在卿爾爾耳朵里真是刺耳,她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抱著時媛快步往房間走去。
第二日,這件事情還是傳到了梁老爺子耳朵了,至於傳到梁老爺子耳朵里的「事實」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卿爾爾不用費腦子想就已經能夠猜到了。
過了正午十分,卿爾爾才出了房間來到堂屋裡,她是被王冬梅親自來叫出來的,只說是梁老爺子有事情要當著全家人的面說。
她從未想過因為昨晚上的衝動,而導致這樣一個讓她難以接受的後果,很多年後的她曾回想起來,要是自己當天沒有那麼要強,沒有那麼較真,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日子也不會像這樣下去。
她懷著忐忑的心情去堂屋裡靜靜地坐著,等著婆家這群長輩對她做出「宣判」,她想無非是要把昨晚上的事情拿到明面上來說,要是說要為了昨晚上的事情來斥責她,她也不在乎,她現在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百毒不侵,都已經對她和她的女兒做到了這個份上了,她哪裡還怕那些傷不了人的斥責!
「孫媳婦,叫你出來,也是想把這件事找你商量看看,于歸那不爭氣的臭小子做的糊塗事,我是真的從心裡覺得愧對你叔叔,可是眼下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怪誰都沒什麼用處了,現在要緊的事找一個對大家都好的解決方法。」梁老爺子說。
「哦?爺爺想到的什麼萬全的法子了?」卿爾爾說話時笑著的,話卻是刺著人心的。
「青青!」粱于歸喝住了她。
梁老爺子朝粱于歸揮了揮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孫媳婦,我知道你心裡頭怨著呢,這家裡頭你要怨就怨我吧,我知曉,把時盛認回來對你很不公平,可我已經是一隻腳在棺材裡頭的人了,指不定哪天就過去了,最近我老是能夢見於歸的奶奶,人老了,等你到了爺爺這個年紀的時候,或許就能體諒爺爺了,時盛再怎麼樣也是梁家的子孫,爺爺這次就算是做的對不住你,也要把時盛接回來。」
「爺爺怎麼說這樣的話?我昨天就表過態了,要接時盛回梁家這個事情孫媳婦也並沒有要攔著你啊。」卿爾爾依舊笑著,話說的客氣,找不出錯,卻也進不了心。
「不管你心裡頭怎麼想,以後會不會怨爺爺,但是你既然這樣說了,我就把和你們阿爹阿娘商量的法子跟你提一提。」粱于歸聽到梁老爺子這話,立馬站了起來,剛喚了聲「爺爺」,就被梁老爺子凌厲的眼神制止了,揮手示意他坐下,又朝卿爾爾說:「我和你們阿爹阿娘想了很久,也商量了很久,這個事情無論如何都是虧欠了孫媳婦你,想想虧欠孫媳婦的彌補在時媛身上是最好不過的,過得幾日,把宴席辦了之後,于歸也差不多要到外地去工作了,時盛自然是要留下來的,城裡邊的環境要比鄉下地方好上很多,再加上時媛也很黏她阿爹,就讓于歸把時媛帶到城裡邊去,等到讀書上學的時候也正好在城裡接受好一些的教育。」
卿爾爾如五雷轟頂一般震驚,要是換做以前,她可能就被這表面上說的好聽的話給哄騙過去了,可這會兒她心裡跟明鏡似得,老爺子這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他們想要把時盛留在家裡邊,就要把時媛趕出去,說的好聽是讓時媛去城裡接受更好的教育,其實是為了把時媛送出去,他們定是認為昨晚上時媛欺負了時盛,時盛回來第一天就這樣,以後這樣的的事情還多了去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兩個孩子待在一個屋檐下。另一個方面,老爺子說了這麼多話,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過要讓卿爾爾也跟著去外地,沒有提也就是說要讓她留在老家,而她留在老家唯一的意義就是為時盛這個突然蹦出來的曾孫子正名份,只有她這個名義上的阿娘也在老家,在外人眼裡才會覺得時盛是她親生的,她留在家裡邊是為了照顧這個寶貝兒子。
真真是會算計,簡直是荒天下之大繆,把她和她的女兒的利用價值都算計全了,居然還能把話說得這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竟像是處處為她們母女著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