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阿妹
粱于歸接到這個消息趕回老家已經是七月初了,他的公司剛剛有了一些起色,家裡人一個電話讓他措手不及,把外邊的事情簡單地吩咐了一下就連忙趕了回去。
他回去的第二天帶上卿爾爾,買了些水果就到縣城的醫院看過梁阿妹了,還是老樣子,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只是現在情況要穩定一些了,前幾天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裡邊移了出來,他看著二嬸一邊流著淚一邊按照醫生的意思去掐阿妹,阿妹也沒有反應,像是睡著了,卻又不是睡著。
他把卿爾爾留在病房裡邊,單獨和二叔梁全德到外邊去了。
醫生說現在家屬沒事就要多陪梁阿妹說說話,讓她多聽聽外面的人的聲音,對她的病情有幫助,二嬸今天回去給梁阿妹把洗好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打理好帶過來,所以病房裡只有卿爾爾一個人陪著梁阿妹。病房是雙人間,鄰床的病患今早上才出的院,現在梁阿妹的病房和單人間也無異,卿爾爾搬了凳子坐在病床邊,拉過梁阿妹的手開始輕輕地揉,護士剛才過來說要是沒事可以多給她揉揉,疏通疏通血液,長時間不動身體會僵硬,血液也不循環的。
卿爾爾想起以前的事情來,前兩個月還在跟她爭吵的人,現在卻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那時候梁阿妹給她最多的表情就是板著一張臉,明明年紀差不多,卻成天老氣橫秋的樣子,看不慣她說話吞吞吐吐,看不慣她窩囊,看不慣她什麼事情都忍著,一看不慣她就給她臉色看,讓她不要跟著她一起去吃飯,一幕幕都在眼前,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
她之前還不敢和梁阿妹說話,怕她發火,怕她又是劈頭蓋臉一頓罵,罵她自以為是,罵她沒出息,罵她胡說八道,可現在那個脾氣火爆的人躺在這張床上,毫無生氣,她第一次接觸到梁阿妹的身體,幫她按摩,要是擱在之前,梁阿妹最討厭的就是人家碰到她,這會怕是臉都黑成碳了。
「阿妹,你怎麼還在睡?睡了這麼久還沒睡夠?你之前老是說我沒出息,軟骨頭,現在你躺了這麼久,再躺下去骨頭再硬也軟了吧,阿妹,你看二嬸子天天為了你哭天抹淚的,你怎麼還不醒過來,二嬸子最近哭的眼睛都不太好了,你就見得二嬸子為了你過得不好?阿妹,比起以前,我真的已經變了很多了,上次你罵我,到現在你都還沒好好跟我再說過話呢,阿妹呀,你醒醒吧。」
「阿妹,我會老家待了快一個月了,爺爺和爸媽都很擔心你的,我一向是個不會說話的,也說不好話的,我以前剛來的時候總有些怕你,覺得你不想搭理我,後來齊琪說只要跟你接觸久了,很多事情就懂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就懂了,我這一個多月沒什麼事情做,老是咋琢磨你跟我說的話和你的態度,最近想通了些,我想你以前肯定是瞧不上我的,覺得我這樣過一輩子憋屈的很,齊琪老說我總能把你氣的說不出話來,現在想想我以前還真的是個實打實的悶葫蘆呢,肯定經常把你氣的半死是吧?現在想起來都還覺著有些好笑,阿妹,你聽到了嗎?你快些醒過來吧。」
「阿妹,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訴你這件事情,但是我想你是那麼要強獨立的一個人,什麼事情都不希望被蒙在鼓裡。齊琪跟我說了你和龔越的事情,你和龔越一起出的事,可是他傷得不嚴重,早些時候已經出院了,前一段時間聽說他全家都搬走了,二嬸子跑到他家他爸工作的學校,都找不到人了,阿妹,我為你感到不值得啊,你是怎麼對待他的,他又是怎麼對待你的?你說女生要自立自強,要敢愛敢恨,可是現在你躺在這裡,硬生生地吞下了這口氣?你快醒醒,你要是醒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他理論去!」
另一邊,粱于歸和梁全德到醫院的休息處找地方坐了下來,梁全德熟練地從衣兜里拿了一盒煙出來,遞給粱于歸問他抽不抽,粱于歸搖了搖頭,梁全德便自己拿了一根出來,粱于歸接過打火機給他點了煙,他的這個二叔他了解,一向是相當注重身體健康的,年輕的時候抽了不少煙,可是到了快四十歲的時候,就慢慢減少了,不到應酬的時候一般都不會帶煙在身上,這兩年在外人面前,要是有人遞煙過來,他就直接以「戒煙了」婉拒了。
現下和粱于歸叔侄倆坐在角落裡,互相沒開口說話,不一會兒梁全德就抽了三根煙了,周圍早已瀰漫了濃濃的煙霧,低廉的香煙有些嗆鼻,粱于歸低聲咳嗽了幾下,收住了聲音之後,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張銀行卡塞到梁全德手裡,梁全德立馬反應過來要還回去:「于歸,這是在幹什麼,你在外頭正開始要花錢,這時候還拿錢給我們,快,拿回去。」
說話間就把銀行卡往粱于歸上衣口袋裡面塞,粱于歸制止住梁全德的動作,把卡塞在他手裡捏著說:「二叔,我一直以來都很感謝你,當初我一意孤行要出來闖蕩,只有你是支持我的,雖然我平時嘴上不說,可是我都記在心裡頭,這兩年我在外頭還沒賺到多少錢,所以這卡里給阿妹治病的錢也只有五千塊錢,裡面有些是我找朋友借的,你和二嬸拿著先應急,等後面我稍稍寬裕了些在往這卡里打錢,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二叔你要是到這個難坎上了還要見外,那就真的是沒把我這個侄子當一家人看了。」
「醫生說阿妹病情這些天穩定些了,你外頭忙,沒什麼大事就趕緊回去吧,外頭耽誤不得,我和你嬸嬸現在也沒其他求的了,就想著阿妹能醒過來,就算就算醒過來跟正常人不一樣,我和她媽也養著她,養她一輩子!」
粱于歸打小第一次見著這個剛強如鐵一樣的二叔落了淚,阿妹的情況他多多少少能猜得到,醫生說頭部撞擊比較嚴重,腦內出了血,手術之後的效果誰都不能保證,只能等她人醒過來了之後再看情況,雖然脫離了危險期,但是也不能保證她以後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當天,粱于歸和卿爾爾就回了鄉下,回去的路上,他們坐在城鎮公交上面,粱于歸閉著眼睛淺眠,卿爾爾推了推粱于歸,又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問:「你說,阿妹她以後到底會怎樣?」
「不清楚。」
卿爾爾立馬幾急了,明明是粱于歸說他去找醫生問一問的,現下卻告訴她他不清楚:「那醫生怎麼說的?」
粱于歸坐汽車的機會不多,尤其是這種快要一個半小時,慢要兩個小時的城鎮公交,算起來他都好多年沒坐過了,這會兒坐車正有些暈車,這丫頭倒還不依不饒地問他,他剛才還想睡一會兒會好些,現下是一點睡意都沒了,他轉過頭有些嚴肅地問:「青青,那你告訴我,你覺得阿妹會不會好?」
卿爾爾沒了底氣,她心裡頭其實是有最壞的打算的,她撇了撇嘴巴,小聲說:「可能不會吧。」
「你心裡頭早就有了結論,還要我多說些什麼。」
「可是,我心裡頭不安穩,我」卿爾爾緩了緩口氣說,「我就想阿妹能夠好好的。」
粱于歸躺回了座椅上,半響沒了動靜,當卿爾爾以為他不會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突然冒了聲:「青青,你有多少私房錢?」
「啊?」
「我外面抽不回來錢,這次回來沒帶多少錢,你要有就先借給我,我過段時間再給你打錢到卡上。」粱于歸在錢的方面的確是力不從心,處處都要花錢,這次回來把錢給了二叔之後,幾乎只剩下回去的路費,他想了半天還是得找卿爾爾先借著。
「你是不是把錢給二叔了?我有錢,要不我給你,你再給阿妹送點過去?住在縣醫院裡真的是很費錢的。」
「青青,我發現你現在是整顆心都掛在阿妹身上了,她給你吃了什麼葯?讓你這麼服服帖帖地,奇了怪了,從沒見過你對我這麼殷勤的。」粱于歸半調侃地逗她,倒讓卿爾爾頓時羞紅了臉,對粱于歸殷勤?她想想都燒臉。
「我想起來個事情,可能這幾天我又要出去了,你這學一時半會兒怕是上不了,正好也要放暑假,晚上回去把你東西收拾收拾,跟我到b城去住兩天,免得爺爺閑話多,媽也三天兩頭打電話。」
說到這裡來,卿爾爾還估計著學校出了這檔事一時半會兒怕是都理不清,一切的源頭都是那個住她對面的男生,她從未像現在這樣討厭過一個人,要不是龔越,阿妹不會躺在醫院裡,阿妹出了這樣的事情,龔越卻是隨著爸媽搬家,徹底消失了,阿妹她看走了眼,真的不值得!
她抬頭望了望粱于歸的側臉,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