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多事
晚上,一天沒見著人、連晚飯都沒出來吃的梁于歸回了房間,二話不說鑽進了被窩,背對著半躺在床上的卿爾爾,閉目而眠。
卿爾爾感覺到他上了床就想直接睡覺了,便坐起來,推了推他,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吃點飯再睡,行嗎?」
本就心情不好的梁于歸心情很是煩躁,下午的時候,梁老爺子把粱于歸和梁全德叫進書房,不吭聲也不看他們倆,賭氣了好一陣。
梁全德對於這件事情其實並沒有多大的發言權,完全是這爺孫倆的問題,帶不帶大侄子出門對他而言,沒有利也沒有害處,可是作為叔叔來說,他在縣城打拚這麼多年,年輕的時候,就算是梁老爺子放話要出門就打斷他的腿再趕出去的狠話,他也還是跑了出去,現在大侄子想要去外地好好闖蕩一番的心思跟他當年是如出一轍的,他很能理解,在這個侄子的身上他看到當年的自己,沒有人理解他,也沒有人幫他,所以現在,他想幫幫他,全家上下也只有他這個二叔可以幫他了。
可是僵持了好幾個小時,梁全德好話說盡,跟梁老爺子商量了再商量,也沒和梁老爺子達成共識,無論如何都不答應,粱于歸也是個脾氣硬的,誰都不讓步,後來沒轍了,梁老爺子才說出了個折中的法子,梁老爺子也是個孩子氣的老人家,年齡越大越是喜歡賭氣或是賭他那寶貝孫子的氣,其實辦法他老早就想好了,一直沒說出來,只是不想讓這一心嚮往外跑的孫子那麼容易就得逞。
這事情才算了了,梁老爺子把條件提了,關鍵就看粱于歸自己的決定了,梁老爺子說了:「出去不出去就看你在自己怎麼決定了,以後可別說當爺爺的沒給你機會。」
粱于歸有些犯難,他爺爺的要求明擺著是難為他,可是這次不出門,那以後他就連提去外地的話都不可能了,更不要說還有機會再出遠門去了。
他為了這事,在他後院的小書房裡把自己關了一下午,天黑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了,他才從小書房裡出來。
這會他聽見卿爾爾的聲音就煩躁,可是,當他翻身見到她一臉溫婉柔和的樣子,就連她剛才的話都是柔柔的,似是帶了水一般,他怒火也頓時就消了大半,應她道:「端點稀的就好。」
雖然算起來他一天沒吃過東西沒喝過水,可是現下,他的確是沒什麼胃口!
「那我給你拿點晚上熬得肉粥吃吧。」卿爾爾一如往常一般平靜,倒沒有絲毫對他的事情擔心的模樣,「再給你拿點花生米和前些時候才和阿娘做的牛肉,行嗎?」
他不再說話,臭著臉點了點頭,卿爾爾也不在這方面多做計較,徑直下床穿了棉拖鞋,輕巧巧地拉開門出去了。
端了東西回來的時候,放在床邊的茶几上,叫了梁于歸吃點,自己徑直去另一邊給他倒些溫水,遞給他說:「這一天也沒喝什麼熱水,先喝點暖了胃再吃飯吧。」
梁于歸見她端進來的東西還在冒著熱氣,而且比她先前說的東西還多了一盤青菜,又看了她一眼,拿起溫水喝了幾口,放下說:「怎麼還是熱的?」灶房早沒火了才是,這半夜的時間了,也不能再生火。
「傍晚照著阿娘交代的,多燒了一鍋開水,暖在開水裡的。」卿爾爾低著頭,答著他的話,一如往常的恭順,不多言不多語。
「多事的女人。」
這不知道是罵他阿娘的還是罵她的,卿爾爾不想被他訓,故意說成是王冬梅的意思,誰知道他還是說出一句「多事的女人」來,卿爾爾想,他還不至於當遺臭萬年的不孝子,而且梁于歸不怎麼給她好臉色,這幾天一直這樣,所以這話定是罵她的。
卿爾爾在床邊守著他吃飯,他雖然一整天沒吃,餓是餓,吃的卻是不快的,但一直也沒有要放下筷子的意思,看來還是比較喜歡卿爾爾準備的這些個吃的的,這人啊,吃飽了東西,心情也會好幾分,於是她瞅瞅他漸漸沒了怒色的臉,小聲道:「你過了年再走罷,阿娘今天勸著二嬸子了,可是如果現下你要和二叔去外地,二嬸子二叔會不好在爺爺面前做人,阿娘阿爹也不好······」
「沒事找事。」他喝斥一聲,讓卿爾爾渾身一顫,再說不出什麼話來,只得把頭再低下去一些,儘管已經見不到脖子了。
因為上次被王冬梅再三吩咐,一定要跟粱于歸提了提遠方叔爺家荒著的幾畝地,開春也好準備著育種的事情,卿爾爾腦子本就想的不多,也沒經過什麼思考,王冬梅這當媽的總歸是粱于歸的親媽,總是為著自己兒子著想的。
可是哪知道卿爾爾一提起這事情,粱于歸瞬間火氣蹭蹭蹭地就冒了上來,卿爾爾差點淚珠子都要下來了,粱于歸見她這幅樣子,在屋子裡走過來走過去了好幾圈,才壓制住了火氣,最後還是厲聲吼了她一句「沒事找事」,從那以後,卿爾爾就怕聽見她說她多事,她在娘家當姑娘的時候,本來也就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成了婦人之後,這下卻直接成了「沒事找事」的人!
卿爾爾半天不吭聲,粱于歸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又是原先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知道自己這媳婦就是個蝸牛,吼不得的,一凶了她兩句,她立馬就縮進殼裡面,躲起來,怎麼敲打都不出來,他順了順口氣說:「我沒這麼混,趕在這大過節的出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卿爾爾立馬抬起頭,望著他,有些喜出望外的意思,隨即想到他要是打算好了要把她帶上,那她遲早還是要去外地的,剛才眼裡才有了一點神采,就又消殆了下去。
梁于歸把她臉上這一系列的變化都瞧在眼裡,剛才還有些高興的樣子,一小會見她又不悅了,他真搞不懂她怎麼回事,女人就是事多,就是麻煩,粱于歸語氣也跟著變了,不太和善了:「你又怎麼了?」
她跟他好歹也相處了半年,知道他有些不開心了,也不敢再表現出什麼不高興來,跟個小媳婦似地說:「那你什麼時候走呢?離家多遠呢?」
梁于歸聽著她這話,更是心裡一堵,剛才知道他出了節才會走,家裡不會有人找她麻煩了,還有個笑模樣,敢情這會兒就開始想他什麼時候出門了,是怕他很晚才會去外地而不高興?!她這是想他過完年趕快走呢,而且還是巴不得讓他一個人趕緊走!
「你這婦人就巴不得我趕快走?!」
他事事做的不算好,但也算得上妥當吧,他這媳婦到底對他有什麼不滿的!他家給了她叔叔嬸嬸兩萬塊當彩禮,她叔叔是要退回來,可他不也沒接手嗎?她要讀書,他爺爺不也是答應了嗎?而且他從來都不過問不阻攔,這全鎮上誰有她這樣當媳婦的待遇?家裡阿爹阿娘不也沒人為難她,生活上好好照顧著的嗎?
他越是想越堵的慌,渾身都毛躁地抓狂,想說她兩句,話到嘴邊,轉頭一見到她一臉無辜相,又給她活活堵了回來。
想來想去,把自己心坎都堵死了,哼了一聲,乾脆把被子一拉,連人帶頭給蒙了裡面,倒頭就睡下了。
卿爾爾倒是真不知又是哪兒招他惹他了,坐在床邊想了好一會,也沒能找到頭緒,這應該就是個喜歡亂髮脾氣的人,沒事就愛鬧脾氣,莫名其妙的,這些日子也沒少見識過!
她這樣想著便不去理會他了,端了碗筷去灶房洗了之後,回到房間,關了卧室的燈,爬上床另一側,進了有些冷了的被窩,關了床頭燈,對著窗子外一片漆黑睡了過去。
兩人背對背也睡了小半年的時間了,除了有那麼幾次,梁于歸半夜翻過身來,朝她這邊睡了後半晚之外,兩人也再沒什麼多的情況靠的如此近了,不過現在卿爾爾算起來,上一次他朝著她這邊睡已經是上個月的事情了。
所以,梁于歸今晚翻過身靠著她這邊方向睡的時候,卿爾爾是覺得有些突然的,因為他剛才還像是有氣沒消呢,而且一個多月了,這會兒卿爾爾也有些不習慣了,她還沒睡著,偷著看了幾眼梁于歸緩和的臉,輪廓分明,鼻樑直挺······
半夜,梁于歸往她枕頭上靠了靠,還壓住了她一撮頭髮,讓突然醒過來的卿爾爾想把自己腦袋偏開的時候,頭皮一陣酥麻,隨即她又假裝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她還學不來怎麼對待梁于歸,只要他能給她像現在的生活,她不介意就這樣溫順地過一輩子。
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梁于歸一定要和她睡在一張床上,他一開始可是睡在書房的呢,不過時日久了,這倒無所謂了,只要他不要硬要她和他做那羞人的事情,她都可以睡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