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雨小了
神情中儼然帶著幾分悲哀和不舍。
嫻太妃眼眶紅的滴血,拚命搖了搖頭,喉頭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什麼都說不出來。
旁邊伺候的小宮女也偷偷紅了眼眶,端著水盆站在一旁說不出話來,穩婆也唉聲嘆氣的不知如何是好。
見到這一幕,寧詩婧的心口發堵,努力穩了穩心神,突然問道:「李丁姑娘,你可曾聽聞過剖腹取子?」
李丁微微一怔,緊接著眼前一亮,像是不敢置信,又有點沒有把握:「娘娘您的意思是……?」
「可以嗎?」寧詩婧看著她,因為緊張害怕,手掌濕漉漉地握了起來,低聲道:「哀家聽聞,可以剖開肚子將孩子取出來,再將肚子縫起來」
李丁為她大膽的說法兒抽了一口氣,沉吟了片刻才道:「理論上來說,確實是可行的……可是……」
她嘆口氣。
醫術到了極致的時候,總是會出現殊途同歸。
她的師父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醫,為人看病甚至不必望聞問切,只需要遠遠瞧一眼就能知曉,一手醫術出神入化。
中醫的神奇之處也就在這裡,可惜對於外科,這個時代的探索終究是受到了科技發展的局限,李丁的師父曾經嘗試在兔子身上進行縫合,可是縫好的兔子明明傷口有了好轉,卻總是會突然高熱致死。
成功率非常的低。
寧詩婧聽到她的話,呼吸忍不住急促了幾分:「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外界空氣的某些看不到的毒素,進入到人體影響了恢復?也許只要我們做好消毒措施,就能解決呢?」
有著現代的生活經驗,她清楚的知道是細菌引起感染,才會導致兔子的死亡。
這個時代,又是倉促行事,畢竟很多工具都是缺失的,更不要提什麼無菌手術室和無菌病房。
她能做的,也不過是盡量降低感染的可能,剩下的就要聽天由命了。
總而言之,這是一場豪賭。
而且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屍身完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死後入土代表著落葉歸根,重入輪迴。
要將肚子剖開,是一種侮辱,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嫻太妃卻沒有猶豫太久,很快就下了決定:「就按照太後娘娘說的,為綠萼剖腹取子吧!」
她的神色露出幾分堅定,握緊了綠萼的手,身子明明在顫抖,語氣卻格外的沉穩和堅毅,沉聲道:「賭一場,總好過讓綠萼跟孩子在這裡等死。」
綠萼已經力竭,說不出話來,卻也跟著用力地點了點頭,表明了自己支持的心思。
見狀,李丁的眼神更亮了,顯然是對能夠見證這樣的盛事感覺到激動,堅定的點頭,道:「屬下一定竭盡所能。」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也就由不得他們繼續去猶豫糾結了。
寧詩婧沒有再多想別的事情,有條不紊的安排所有的人都去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又叫人給綠萼餵了些高熱量的甜水補充體力,將要用到的手術用具全部高溫消毒,連帶著棉布都放到了沸水裡煮一煮。
好在李丁的師父有研究外科的傾向,李丁繼承了師父的想法,也跟著幾次嘗試,醫藥箱里就擺著他們多年挑選出來的最好的手術線——羊腸線。
在急匆匆的消毒準備之後,李丁深吸一口氣,捏住被熱水煮過之後又放在火上烤了許久的匕首,穩了穩心神,垂下眼手下用力。
喝了麻沸散的綠萼隱隱還有幾分意識,身子像是落入乾涸沙灘上的魚,張大了嘴猛地彈了一下,臉色煞白地重新落了回去,發出一聲悶哼。
李丁的頭上沁出了冷汗,面色冷靜地忙碌著,寧詩婧和嫻太妃並排握著手緊緊地盯著這一幕,目不轉睛地露出緊張的神色。
幸好李丁有一手神奇的針灸技術,幾針下去,綠萼雖然流了血,卻並不算是很多,手術進行的還算是順利。
天色將明的時候,產房中發出兩聲帶著點虛弱無力的嬰兒哭聲。
控制不住地,嫻太妃的眼淚落了下來,看到李丁疲憊地擦擦汗說「一切順利」之後,終於忍不住又哭又笑地看著兩個皺巴巴的紅著臉的孩子道:「你們兩個,可讓你們娘受了大委屈了……」
昏迷中的綠萼似乎也隱隱聽到了孩子的哭泣聲,嘴角微微上勾,沉沉的睡了過去。
看著這樣的情形,寧詩婧也忍不住眼眶泛紅,看著這一對好不容易被生出來的龍鳳胎,沖著一旁的李丁頷首:「辛苦你了。」
「不辛苦。」李丁累的站不住了,這會兒正靠在椅子里含笑看兩個孩子哭,聽到這話眼睛發亮地道:「屬下十分欣喜。」
她是真的喜歡醫術,並未今天這樣的經歷感覺到欣喜。
寧詩婧察覺到她真情實意的激動喜悅,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接下來,只要十二個時辰內,綠萼不要發燒,基本上就算是度過了危險期。
寧詩婧安排了人仔細伺候著綠萼,免得忽略了情況,又給忙了一夜的人都看了賞,讓他們全都下去歇息。
至於兩個孩子……
按照正常來說,兩個孩子應該立刻被送出宮去。
能夠將綠萼懷胎的事情瞞到現在已經十分不易,宮中人多眼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平白多了兩個會哭會叫的孩子,總不可能瞞一輩子。
原本商議是等兩個孩子出生,就到宮外找個靠譜的人家送出去,可是……這畢竟是綠萼拼了性命才生出來的啊。
綠萼到現在還沒能看孩子一眼,就算是一直看著她肚子大起來,和孩子出生的嫻太妃也實在是不落忍。
寧詩婧猶豫了片刻,還是做了主,起碼叫這兩個孩子在宮中陪著他們娘親做完月子再做處置。
等一切忙完,天已經亮了起來,天空中還在飄灑著細雨,相比於半夜時候的氣勢滂沱,這會兒已經消停了許多。
寧詩婧撐著傘走出靜悅宮,秋風浮動中,不遠處的雨簾下,一襲紅色的身影長身玉立,白皙的手骨捏著傘柄,油紙傘下烏髮潑墨,面如冠玉般的英俊男子含笑看了過來。